[散文]遥远的水仙年代

爱语录 42 0

  暗房中的等待

  灯光幽红的暗房,到处都是水渍。我们和浸泡在显影水中的胶片一样,浸泡在草莓汁般的灯影中。

  我们在黑暗中兴奋地忙碌,声音耳语般切近而遥远,怕惊醒什么似的,动作轻柔,每一举步都带起水阴柔的涌动。手足冰凉,握着同样冰凉的镊子,探进药水小心翼翼地拨动。等待是那么漫长。我们站在等待之中四顾茫然。那些看起来苍白无物的胶片,究竟暗含着何等样的奇迹,这是个诱人的谜……

  门在身后紧紧关闭,不能敞开。那些条分缕析的规则,不容商议的注意事项,已经在先期的教学中授予了我们。明亮的光线,是胶片的天敌,会在瞬间扼杀正在暗中生长的奇迹。门只能关闭。紧紧关闭的门,也意味着不能逃避。否则,将是全盘的丧失。

  过程是那么艰难而缓慢。慢得让人揪心。起先,浮起模模糊糊的一层膜,在幽红灯影下影影绰绰,仿佛微风不小心留下的一丝影子,淡得极不真实。色,极其缓慢地加重,相互联接,一层一层印证着先前的痕迹。直到最后的清晰,最后的完满,最后的告终。夹起青湿柔软的胶纸,安放在烤灯下……后来我才知道,冬天的寒冷延长了显影的时间,而且画面始终弥漫着一层吹拂不散的雾气。

  那堂暗房中的摄影课,只是一次有些特别但并非意义深远的经历。相关的记忆湿漉漉的,像一张洗印不佳、还在滴水的底片,悬晃晃地吊在那里,一根系在天地之间的塑料绳上……

  渐渐地,就吊满了一排。往日的一切在上面一一混沌显影。

  我真正想说的是,真实的生活就像一张无人眷顾的胶片,独自显影的跨度,几乎会覆盖我们一生。而且,那些外在的、清浅的,总是最先进入视野;那些细微的、深入的,往往也凸显本质的影像,却总是不慌不忙一点一点显现。整个过程,缓慢地自然演进,我们无力制止,也无法逃避。我们站在太阳之下,其实站在暗房之中,时光之汁将我们紧紧包裹。我们只能在某个时刻,俯下头,用做梦般的语气说,这里出来了,这里也出来了,这里,这里……

  玻璃游戏中的新娘

  二十年前。三个女孩玩“扮家家“的游戏。玲、梅和我。

  午后,蝉声绵延,大人纷纷进入小憩。女孩们躲在屋子里,关上门,沉迷于虚拟的生活游戏。游戏片段似演进——家庭中的母亲与一对姐妹;或者三个母亲;或者奶奶、母亲、孩子。后来,梅说,我们玩“结婚”吧。都很兴奋。

  没有男孩,男性的角色只有反串。

  她们分配我扮新郎,玲是千娇百媚的新娘,梅是母亲。母亲为新娘蒙上大红枕巾的红盖头,再披上梅现实中的母亲的大花围巾,一切装扮停当,可“新郎”在一旁生了气。

  我也想当千娇百媚的新娘。

  争执起来,那些从七八九岁女孩嘴里赌气掷出的话语,早已消散在了风中,像尘埃一样落进了泥土,不拾也罢。只记得结局,我愤愤地摔门而去。

  不知道那时候,小小的年纪,为什么会对性别那么敏感,计较,仿佛触犯了尊严似的,拼力也要挽回。甚至,宁愿舍弃游戏的快乐。

  一种内在的骄傲与自赏,恐怕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影子一样忠实地跟随了我,相跟多年,却不自知。要等到很多年以后,一些影象次第显现之后,才能明白当年执意固守的,也分明是一生挣脱不了的一副枷锁。

  回过头,曾经的自赏与骄傲,已经像镶嵌在玻璃球中的琥珀,精致、美丽而又隔膜,再难触及。外在的自己,已经有一双太透彻的眼睛,和太自知的心。

  恐惧是怎样进入的

  父亲爱讲的一则笑话,是我小时候的傻。夸张的一片肉,顶在米饭的山包包上,诱惑我张大了嘴,快乐地吞下去,快乐地咀嚼。以为尝到了肉的鲜美。就这样,每一口米饭上都卧着一片肉,直到满满的一碗装进肚子里。我不知道,从头至尾只有一片肉,在最后的一口米饭里才真实地进入我嘴里。此前,只是虚拟的幸福感。

  我也笑,问真的?我相信。我们这一代没有苦大仇深,也不曾泡在蜜罐里,我记得童年生活的局促。但那种局促,很短暂,也很轻浅,与父母那一辈的童年没法比。内心实在感激父亲,没有在当年戳破这个美丽的谎言。肉是虚假的,幸福感却是真实的。

  一个朋友说他从小一个人背着书包,每天走上几里地去学校上学,路上有一片坟场。可他独自走了好几年,并不曾感到过恐惧。恐惧是在那一年来到他心里的,村里的知青买了台电视,一村老少都在饭后围拢在一块儿,他也是,挤在人群中。后来,他家也买了电视。电视里放起了《敌营十八连》,放起了《大西洋底下来的人》,放起了《画皮》,放起了……已经上初中的他,就再不敢独自走过坟场去上学。

  恐惧是电视教给他的,还有诡诈、恶毒、欺骗、怀疑……自从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就没有人可以回避人生所必然遭遇的“恶之花”。即使没有电视,他也会从别的渠道触及,从书,从经历,从口耳相传。同样,那些“善之花”,还有许多无法简单归置于善或者恶抽屉中,也无法轻易分类于好或者坏的品质、情感,比如爱、怀念、坚毅、悲伤、忧郁……我们也不会错过。

  1976年,我站在幼儿园的铁门后面,站在一群懵懂的孩子中间,胸前佩戴着白花,在老师的指导下低着头。街上一派喧闹,许多的老师在恸哭。四岁的我只觉着滑稽,埋下头偷偷地笑,以为是游戏。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悲痛为何物,可现在,懂得了,全都懂得了,没有一样错过。

  某个时间、某个空间,我们就会与那些曾经陌生的事物真切地相遇。这些形而上的事物,原本无处不在,共同支撑着完整的生活。一旦相遇,我们的身体与心灵会自动作出选择,与之亲和,或者产生免疫力。

  曾经,我以汹涌的泪水,表达初次到来的悲伤。慢慢地,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之后,我学会了克制、掩饰,学会不在人前流泪,不让人轻易洞悉我的软弱。再后来,泪自动地消隐了,唤也唤不回来,悲痛落在心里,脸上空白无物。也许,还会有一天,当悲痛袭来时,我会面露微笑,就像我见过的一些沧桑面容。

  从某种意义上说,懂得恐惧,未必不幸。还有比恐惧更深入的,畏惧。对自然的畏惧,对生命的畏惧,对时间的畏惧,对自我的畏惧……

  往往,因为畏惧,所以善良,所以慈悲,所以宽厚,所以虔信,所以坚持。

  没有发芽的蓖麻籽

  整整一个夏天,我都在忙着拍苍蝇。守在院子外面的垃圾箱前,左手拿一只装有石灰和无数苍蝇尸体的小瓶子,右手是肮脏的苍蝇拍。

  那时,女性特有的洁净意识,还没有来到吧,只是一个忠实地执行老师命令的孩子,无性别的孩子。一个夏天的时光,盛放在一个又一个茶色的玻璃瓶里。除了苍蝇,还有老鼠尾巴,千方百计地凑拢来,交给老师,欣喜地看着黑板上的数字不断攀升。一丝不苟。

  后来,种过蓖麻。和简。两个女孩摸到院子里废弃的杂草园,拔去一圈杂草,严格地按照老师的教导,将两粒光滑圆实的种子,一锹一锹深埋进土里,然后将心留下来,守侯着,盼望芽尖尖有一日能从土里冒出来,向老师汇报实验成功。看得那么神圣,两个女孩郑重相约密不示人。那时,已经是懂得守着自己一份秘密的女孩子。已经知道在游戏中,有所坚持。可那种据说能榨油的种子,迟迟没有发芽,连老师也不再关注结果,于是兴趣骤退,移转到别的地方。

  一直站在“好孩子”的冠冕之下,站了多年,没有反抗,不觉疲惫。从小到大,还当了很多年的班干部,突然在高三那一年厌倦了,只愿意旁观别人的煞有介事,不想再成为规章的守护者,不想再看到自己兢兢业业握着苍蝇拍的样子。自己也说不分明为什么。可能是突然间对自我,有了异常鲜明、清晰的意识,不再希望被束缚,也不再情愿去束缚别人。

  可不可以说,从那一年,我才真正地成为自己。面对着生活所交付的,不再一味轻易地点头默认。

  不久前,与当年的班主任通电话,她不无忧虑地提到自己的女儿进了大学,不想再担任任何社会职务。我说,您就随她吧,她不小了,会有自己的选择。

  我想,那个叫特特的女孩,在我读书的时候,才七八岁的小女孩,已经走过了自己的水仙年代,长大了。

  水仙在身体里悄悄开放

  时间或许有差别,但水仙迟早会在一个女孩的身体里开放。

  每个女孩都有过敏感的花季,爱像水仙一样临水照影。竭力掩饰的,却注定是我们那一代,或者更早于我们的一代。

  站在镜子前的时间越来越长,在细节上花的心思越来越多,走出家门的,却还是朴朴素素、中规中矩的身影。对美的本能向往,和对外在观念的盲目依从,杂草一样纠缠了我们的水仙年代。眼前一季季的花季女孩,甚至紧跟着我们的,七十年代末出生的那些女孩子们,不会有类似的理不清的苦恼,类似的刈不尽的困惑。她们泡在了蜜罐子里。

  我的水仙时代是从狭窄的一端,走向敞亮的一端。眼睛和心灵一同承受着,对越来越灼目光线的不适应。眼睛有过片刻的迷失,心灵也是。

  那时,对美的追逐还是隐蔽的、微弱的、不抢眼的。虽然路已经朝着敞亮处走,反抗却仍然有限,像缠在棉花团里的拳头。那些张扬的,依然会遭人侧目,遭到丝网般纪律的围剿。

  选取两桢时光的切片——初中时的一个率性男孩,曾被勒令剪短头发再上学,还有他夸张的裤腿,也得修改。那时城市街头,已经有人穿着牛仔裤,提着大三洋,戴着蛤蟆镜,大摇大摆地穿越,可校园依然不留情面。仅仅几年后,有文科班的女孩穿着丝质透亮的超短裙,在校园中穿越,背后寓意深刻的目光还是有,但没有老师再举着校园规章第 * 条来明加管束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吧,生活便调换了对同等事物的姿态。

  可那时,我的水仙年代已近尾声。

  透明的“三八线”

  仅仅比我大五岁的哥哥,有着被有形与无形的“三八线”侵扰的学生时代。可该发生的恋情还是发生了,比如我的哥哥和我的嫂子。他们曾经是中学同学,同桌的你。他们的恋情,早在那时候就已经萌芽,夹在树枝丫缝的一点绿。

  他们同样有过遥远的水仙年代,只是更为遥远。灯芯绒是稀少的值得炫耀的事物之一,醒目地张挂在他们的记忆中,可见那时的贫瘠。哪像我们,拥有众多可资溅起一星半点火花的事物,尽管姿态内敛而隐蔽。的确良、蕾丝花边、涤纶、超长超短的连衣裙、反喇叭裤而行的“靠板裤”(即紧身裤)、男生的长头发、女生的大波浪、迪斯科、霹雳舞、吉他、台湾校园歌曲、朦胧诗、奥运会、越来越茂盛的早恋……

  小学的课桌上还伸展着用粉笔划的“三八线”,或用笔刻下的深深的一道印,可我们无视地跨过去了,以少年的懵懂。倒不是我们具备多少过人的勇气,哥哥那一代孩子不曾具备,只因为外在的一双手,早已先行为我们抹去了那一道印痕,只能说我们比他们幸运。

  我的水仙年代,曾经风行抱着吉他唱流行歌曲,唱“轻轻地捧着你的脸……”;风行将身体扭动得梦幻一般的霹雳舞,还有许多的动作仿效臆想中的机器人;风行写意气风发的华彩文章,写辞藻堆砌的吆口的句子;风行集体行动去看外国经典影片,女孩就坐在男孩的车后座上;风行戴着手表骑着自行车去上学,将自行车骑得像风一样……

  记起来了,我第一次独自骑车上学,是晚自习。父亲没有来。我的车技已经娴熟,夜风轻柔,几辆不安分的车在我没有防备时围上来……车的影子在路灯下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在躲避,谁在追逐,直到我连车带人冲向路边停靠的一辆板车。次日便不肯上学,固执地等着有人上门道歉,虽然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噢,矫情的水仙年代)

  果真来了,下午放学后,几个肇事者,他们,我的同学。慌乱中,一个男孩摔破了我家的玻璃茶杯。

  可是回想起来,曾经的恼怒与恩怨已经辨不清色彩,混沌地,只有淡淡的一股甘甜。所有的青春往事,都像无意中埋进泥土兀自发酵的一坛酒,某一个来年开启时,扑鼻的,只有醉人的醇香。

  罂粟般的琼瑶

  1987年夏天,我和哥哥来到北京。北京的夏天,给我双面美人的印象,白天是毒到骨子里的热情,夜里却是凉透被衿的寒意。相比之下,我的故乡有着周正鲜明的四季性情。

  可我还是喜欢北京,这感觉多年也没有稀薄一分。那年夏天,表姐将琼瑶递到了我的手上。曾经我以为捧住的是一杯琼浆,现在却发觉那是一樽美味的毒酒。

  此后的至少三年,我饮着毒鸩却无知无觉。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到琼瑶之于我们这一代女孩的意义:那是以甜蜜、梦幻、完美、极致泡制的汁液,盛放在精致的透明玻璃杯里,色泽瑰丽迷人,口感甜美舒爽。对于当年十六七岁的女孩,有着不可抵挡的诱惑力,沾口上瘾。等到了不得不戒口的程度,才发现已经中毒至深。

  那时候我们的视野中,只有琼瑶最感亲切。三毛的率性稍为滞后,而那些小心谨慎伸出一根手指触及情爱的文字,不仅寥寥可数,还生硬得与水仙般的心情,分外隔阂。于是,很自然地走近,心甘情愿被俘获。

  琼瑶将我送上了追逐完美的旅途,在我耳边,她说这条路通向天堂,在那里会有完美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爱情。可我只能行走于现实中,走在现实中的我发现,生活本身就是不完美,人性本身也不完美。原来琼瑶所指引的,不过虚假的迷途。

  也许,琼瑶无罪,一切只是我的误读。就好比,罂粟何罪,有罪的是走近它,又迷醉于它不可自拔的人。

  来来去去

  女友H在十年前的一天下午,来到我家。高考成绩陆续地出来,她的分数不理想,就一连几天闷在家里,谁也不想见。

  我看出来,H来的时候,已经复苏了许多。她说,家里在为她想办法找门路,1989年,很多的门槛已经松动。随之而来的九十年代,还将有越来越多的门槛松动。那些曾经貌似不可触动的条条框框,都成了有弹性的橡皮筋。当你依凭着某种事物,再没有森然的门不可撼动时,不可一世的感觉就会泛滥开来。九十年代就是这种感觉四处泛滥的年代,畏惧之心却越来越稀薄。人与人之间,再难有纯粹的友情,来来去去,只剩下浅表的利益互惠,草茎一样脆弱的牵绊。爱情成了一件时尚的外衣,一种还算合胃口的美食,一层华丽的银色蕾丝,如果这一年恰好流行银色。十年过去,生活的改变简直让人吃惊,从外在到人的内心,都惊人地改变了。

  当年,H的复苏,依赖另外的隐秘药水。她告诉了我。

  H的复苏,因为一个男孩。H说,在她最苦闷的日子,有他陪伴着。或许只是友情,H幸福地误读了。转过十个年头,H已经去往南方的一个城市独自漂泊,和他远隔千里,十年间两人也从没有真正地发生过什么故事。可我,忘不了H圆圆的脸庞上,真实可触的幸福表情。套用张爱铃的一句话,因为懂得,所以成全。

  那个夏天,H的故事成为意外的枝节,暗中改变了故事的走向。我没有对谁许诺,可我保守了全部的秘密。当一切都成往事,真相也越发地不再重要。还有那些被青春的人儿,丢弃在遥远的水仙年代的情怀。他们或者她们,怀揣着只有自己才知道伤得有多么深重的心,转身离去。十年后,再面对时,成熟的面孔会佩戴着怎样的一种表情。

  记忆中,几乎所有目睹耳闻的青春恋情,都不曾结出圆满的果实。我想,恐怕是因为那一颗临水照影的水仙的心。

  薄荷茶的清香

  一直觉得,三十岁是可怕而遥远的一扇门。因为遥远而无须防备,尽管站在人生必经的路上。

  突然的一天,接到电话,初中时的好友说,今晚你来吧,聚一聚,我三十岁生日。

  像一个酣梦者被推醒,眼前只有残酷的现实。不用说有多么失望。

  当然会去,还捧着花。去赴时光的一次约会。也是提前去赴命运的一次约会。

  “唐吉诃德”咖啡屋站在一条背街,远远望去,像一滴晶莹的夜露洇在如墨的夜中。平日,只是从旁经过,看玻璃门和玻璃窗幕背后,闪闪烁烁的烛光,映着看不清面目的另一种生活。那一夜,平静地走 静地推开那一扇从未走近过的玻璃门。

  推门的一刹那,心如水般宁静。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具备足够从容的心态,去面对任何一扇陌生的门,和门背后可能呈现的任何景象。

  坐在咖啡馆幽明的光线中,和几个初中同学。十多年未见,都不再有当年衣服不合身般的局促,一个个从容地正襟危坐,啖着咖啡,和一壶薄荷清茶,重温共有的旧事。

  座中有记性特佳的,一桩桩、一件件细细道来,说书一般,听在耳里,都像是遥不可及的陌生故事。却有让人暗暗泪湿的久违温意。

  品着薄荷茶的清凉,耳边有絮絮的话语声,心思一阵阵地恍惚了。那些曾经发生在我身上,发生在我眼前的故事,是怎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一点一点走远,远得不靠提醒,就仿佛它们从未发生过。还有那些曾经附着在我,和我们身体之中的敏感、自赏、矫情、羞涩,与内隐的、脆如薄胎玻璃的骄傲,又是怎样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一点一点被覆盖,直到我们的表情,再看不出生涩的痕迹。

  望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张张面孔,我已经记不起,十多年前是谁,曾在慌乱中,摔碎了我家的玻璃茶杯。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今夜,成为我们对日益遥远的水仙年代一次迟到的祭奠。

  咖啡,冷搁在一边。薄荷茶,温了一壶又一壶。

  薄荷的余味很长,富有穿透力的一股清凉,清晰地弥漫在唇齿间,弥漫在心头。

  子夜,我们各自带着薄荷茶的余香,整装告别。挥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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