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这样大的学习压力下,我觉得我对强的思恋还是一刻都没减少,反而是与日俱增。
我觉得那时我的大脑就像一台电脑一样,用户在看得见的荧光屏上操作,比如上网,比如玩游戏,而事实上,在背后,在电脑里面,每时每刻都有许多许多用户看不见的Process在运行,这些process就叫 Background Process ,而Background Process正是为了确保荧光屏上看得见的操作能够正常运行。
我觉得我表面上的努力学习就是荧光屏上的操作,是别人看得见的,而对强的思恋,就象是Background Process,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并且随时激励着我更加努力学习。那时每当我又想像从前一样偷懒不用功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有个声音对我说:“你现在偷懒吧,将来考不上大学,强会去外地上大学跟别的女孩好,你走不了,还要留下来继续在老妈的压迫下读补习班,到时你会度日如年的。”每次听到这个声音,一想到那样的情景我就害怕,于是我就跟加了油打了鸡血一样,又伏案苦读起来。
那时候,我没有什么自由的时间,我早上很早就要起来早读,我先在家就要早读半小时,然后去学校早自习还要读半小时,白天在学校里,我不敢错过老师讲的每一句话,晚上在父母的眼皮底下,也不敢浮想偏偏发呆,我一天中最快乐最自由的时间,是中午父母午休的时候,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我本来应该写作业的,可我常常都没有心思写,而是手枕着头,心里想着强,眼望着窗外傻傻地发愣。
刚开始,我只是看窗外看累了,便趴在桌上在草稿本上画他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重叠叠地浪费着我妈从上海给我买回来的漂亮的原子笔,一张纸常常是被我涂得不留一点空隙。嘉同学不是夸我的字写得好吗?在成千上万的汉字里,我写的最好的就是“强”字了,因为再没有别的字曾被我这样千万遍的书写过了。慢慢地,我开始写一些句子,诸如“我好喜欢你”之类,再后来,我就开始给他写信了。
大概从高二开始,我几乎每天中午都会给他写封信,这些信都是用作业本的纸写的,写完后我就撕下来,夹在大堆的讲义中间。我房间里有一个书柜,里面堆放了许多考卷呀,讲义呀之类,我父母一般不会去翻动,危险人物是我姐,不过她那时已在D市工作了,很少回来。我称它们为信,其实在写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发出去,强今生也从来都不知道我曾写过这么多封信给他。那时我不可能跟他表白,也不可能对任何人讲这件事,那种压抑的感情,需要一种渠道宣泄出来,我想那些情书就是一种感情抒发,感情宣泄的方式吧,写出来了,心里也就舒坦多了。
那时每天中午写完情书看看该到上学的时候了,我就会跑到阳台上去看一眼强有没有经过,我们家楼下那条路是他上学的必经之路,运气好的话,会刚好看见他正大步流星般走过来,这时我便会匆忙抓起书包飞奔着下楼。我们家住六楼,我跑下楼的时候,他都又走好远了。我从来没想过要去追上他,在超过他的时候故意搔首弄姿扭屁股什么的,让他注意到我,我没这个胆量,我只想远远的掉在后面,默默地注视他的背影而不被他发现,这样我那一天就已经很快乐了。
有时候是我先出门,他个子高,腿又长,他的一步要顶我两步,他上楼梯是三级三级地跨的,所以他总是很快就追上我了,我发现他总是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超过我,比如我走在街的左边,他就会在街的右边超过我,然后再绕到左边来,如果我走街的右边,他就会从左边超过我,好像我有麻风病一样。
每当这种时候,我一踏进学校后门,第一眼就是往二楼我们班教室的窗口望,上课之前男生们有时会聚在后面玩,如果他正好站在窗边,我就会开始甜蜜的胡思乱想了:“他明知道我马上会经过这里,他一定是想看到我,或想让我看到他。”
从后门到教学楼这段路,我是走得面不变色心狂跳。我最恨下雨的时候了,这段路有一段斜坡,下雨的时候稀泥都流到坡上,我每次都在泥泞的路上一滑一滑地走起来象扭秧歌。有一次下雨,我一进后门就看见了他,他靠在窗边和男生打闹,我紧张到双腿缺血不听使唤,突然我腿一软身体便失去了平衡,只听见扑通一声,我便捡了张“大中华”,我简直沮丧到了极点,当着他的面,出了这么大个丑,我简直都不想活了。
我狼狈地爬起来,迅速地瞄了一眼窗口,发现强的嘴已成了O型,仿佛石化了一般惊恐地站在窗前不知所措地盯着我,他一定也被我突发的状况惊呆了,可又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帮我。
我低头尴尬地看看一手一腿的泥垢,继续去上课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我们家离学校走路要20多分钟,我正在六神无主地想要不要掉转头回家,这时我们班的山同学正好走过来。
山同学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个个性很豪爽开朗的女孩,性格有点像男孩,很仗义,那时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她看到我这个样子就二话不说地领着我去了她家。她家就住在后门的街道对面,她和我身材差不多,她的裤子我穿着正好合身。
结果那天我们俩都迟到了, 当我们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我不自觉地迎向了强的目光,在我们的目光交汇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彼此的仓惶,那一瞬间,在我的记忆中,已成了永恒。
山山,也不知道那时懂不懂得感谢,你也不上网,不然,我要再跟你说声谢谢了。
同学留言
2006-01-07 10:35:52 梅
写得这么好,真是太精彩了!
2006-01-09 09:03:53 华
听了你的故事,真不敢想那个年代还有如此浪漫的故事,谁还有同样经历的,也报上来吧.
2006-01-09 16:32:02 川
朦朦胧胧的情感经历不少人都应该有吧?不过大胆如你的却没有第二个了!
2006-01-10 02:02:28
To 华: 现在写出来觉得浪漫,其实我那个时候一点都不快乐,我很压抑,很苦闷,很忧愁。我相信很多人有同样的经历,我们排队写吧,不过一定要等我写完了再写。
2006-01-10 02:54:23
To 川: 你指的胆大,是指的我当时的胆大,还是指我现在写出来胆大?其实我觉得我当时完全不能算胆大,一切都深藏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差不多两年后,在毕业以前,我第一次向桃子吐露此事,桃子是第一个,也是在高考前就知道此事的人。前几天桃子还在电话里惋惜地讲,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帮帮我,我也恍然大悟,现在以做红娘为乐的桃子,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帮我们牵线呢。而现在我有勇气写出来,就象我跟红讲的,是因为强已经走了。如果他还在,我想我会象我文中写的那样,等我们都老了,我会选择告诉他,可我想我不会公开。我不想在心里藏一辈子,我要让他知道,他在我生活中,曾经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就象阳光和空气,可现在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我现在在这里写出来,看到大家踊跃的回馈,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就是要大家纪念他,我要让大家想起他,不要忘了他,哪怕就是短短的这几个月,这也就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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