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张我的旧作: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爱语录 107 0

  今天的天气很好,应该会很顺利的完成今天的工作。云想。

  到了公司时,云发现男同事们今天的表情都非常奇怪,扫光了以往的吊儿朗当,变得正经和充满阳光的感觉。

  云觉得很好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是这个样子。

  老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介绍你认识一下新同事。”

  云转过身,讶然望住身后那双盈然的眼眸,多么似曾相识的眼睛呀。那么象风儿的眼睛,可是云知道,风儿已经走了。不会再出现了。

  “你好。”眼睛的主人声音甜美脆弱。这不是风儿的声音。风儿的声音嫩嫩的,带着稚气。“我叫小安。”

  云想起好多年前,那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用怯怯的,稚嫩的声音喊他:

  “云哥哥,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好吗?”

  “好啊。”

  云于是牵着风儿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宽阔的草地上跑着,风吹开了风儿的辫子。风中荡着两个人开心无忧的笑声......

  “你好。”云拉回自己的思绪,用一惯的淡漠和微笑面对这个新同事。

  夕阳落下时,同事们都走光了,云独自在房间里看着落下的红日,无语的侧面透出平日掩饰住了的一抹忧郁。

  他今天无意中发现小安的右手手心里面有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个发现让他非常震惊,因为风儿的右手手心上也有同样的一条伤痕。

  “云哥哥,”风儿拉着云的袖子,怯怯的央求“我们走吧,好不好?”

  云倔强的甩开风儿“我不要回去,他们说我是坏孩子。”

  风儿小小的身子被云甩到路边的石椅上,右手正好划在了石椅碎裂的一角。

  “啊!”风儿的声音听起来好难过的样子。云担心的转过头,见到风儿的手渗出血来。

  “风儿,你怎么了?”

  “云哥哥,我没事。”风儿忍着眼泪,对云笑着。

  云看着风儿含泪的眼睛心疼的说:“好吧,哥哥答应你回去就是了。”

  “云哥哥你不要跟他们生气了好吗?”

  “好吧。”云忍耐而妥协的。“让哥哥看看你怎么样了?”

  风儿伸出手,小小的掌心里都是血迹。可是却那么勇敢和坚强的笑着。云将风儿小小的脑袋揽在怀里,不能言语。

  小安的伤痕勾起云心底深埋的记忆。

  那一年他和风儿十岁,他住在亲戚家里,因为亲戚的孩子想要云母亲给云寄来的汽车而云不肯便大声责骂云。云倔强的跑出来,不肯低头示弱。其实,云只是想让自己可以感觉到爸爸妈妈的心里还有自己。每一次看到那辆小小的汽车,云就会笑着对自己说:“云也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只有风儿知道云的想法。所以当风儿从窗口看到云跑出去的身影时便追了出来。

  云将头抵在窗子上,望着暮色中的天空想着。一切仿佛都是昨天的事。可是中间已经有了十五年的时光。

  小安的到来让公司大部分男士开始注意形象和工作表现。云在好笑之余也在尽力的躲开小安。不知道为什么,对小安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安的全名叫麦小安,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云在公司负责设计,老板让小安和云共同负责新开发的商场建筑设计的工作。

  这样的安排使云受到很多人的调侃,云只是不可置否的微笑。

  和年纪相仿的人相比,云的成就应该属年轻有为。可是只有云知道自己心底的疲倦。“这个世界不符合梦想。”他在安妮的书中读到过这样的句子。

  下班后云习惯穿过中心广场那片空旷而美丽的碎石子路去坐公车。广场的两旁种着美丽的樱花树。云喜欢这里温情的感觉。春天时,树上开满了花朵。风吹过树梢,吹落一地的樱花如雨。

  “云哥哥,你看好多好多的花呢。”风儿站在山坡上笑着对云说。

  那天,风儿穿了一条棉布的白裙子,长发披泻,在风中象一只白色的小粉蝶,美丽而脆弱。

  云第一次发现风儿长大了。小小的面孔上两只晶亮的眼眸在不经意望着时让人误以为有泪光闪烁,微翘的唇角还是儿时依赖而快乐的样子。

  “风儿长大了,变成漂亮的小姑娘了。”云笑着说,

  “真的吗?云哥哥?”风儿拉着云的胳膊,依赖的问着。

  “是呀,”云笑笑的揉着风儿的头发,“以后云哥哥都不敢站在风儿身边了,怕被别的男孩子嫉妒死。”

  “那风儿不要做漂亮的小姑娘了,风儿只要跟云哥哥在一起”

  “傻丫头。”

  “呵呵~~~~~~~”风儿单纯的笑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到郊外旅游,后来在开满山茶花的山坡上,风儿拉着云照了他们唯一一张合影。照片中两个人的脸上都是满满的幸福。就象是蔡健雅唱的“照片中依然有那天,阳光里的温度,手心还握着淡淡的幸福。”

  每到了樱花飘落的季节,云都会想起那天的情景。唇边也会浮起不自觉的微笑,冲淡了往日的严肃和冷漠。风儿的单纯和快乐,年少的淡淡情怀,如同那美丽的樱花,那么浪漫却终究漂零。

  只有黯然神伤。

  云是在睡眠中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他扭亮台灯,看见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凌晨3点。

  你来接我好吗?安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醉意,然后报了一间PUB的地址。

  他沉默了一秒钟,然后说好,便挂断了电话。

  因为工作关系,他同安互相交换过电话。合作的一个月时间里,安一次也没有找过他。

  工作中的安有一种男人式的冷漠和执着。设计工作曾经因为客户毫无道理的要求而一度陷入僵局,安冷着声音说她的设计不能被一个不懂欣赏的人改得面目全非,即使失业也不。

  那一刻云想起了初初那个年少张扬的自己,不禁微笑。

  后来在老板的周旋下,终于一切可以完满结束。庆祝宴上安的唇角始终有一抹略带嘲弄的微笑,叹息着这是一个可笑的世界,总是容不下一点点真诚和完美的东西。

  “这个世界不符合梦想。”云又想起安妮的这个句子。

  可是今天安却在酒醉后给他打了电话。他知道这一刻的安需要的是安慰,可是他不明白安为什么想到他,他们甚至不是朋友。

  到了那家PUB的门口他便看见了倚在墙边的安,明亮的街灯照在她身上有一种千帆过尽的沧桑感。透着满满的疲惫。

  “你还好吗?”云问。

  “呵,你来了。”安将头抵在墙上笑,摇晃着走到云的身边,“陪我走走好吗?”

  “已经快天亮了,你都醉成这样,还是回去睡觉吧。”

  不要。安皱着眉说。我好久没有看过这个城市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冲到街对面。云只好不放心的跟着。

  安很少提到自己,云觉得这个声音甜美的女孩子并不是表面的那么单纯快乐,她将自己所有的低落都折在心底的那个无名的盒子里不予示人。

  “今夕是何夕?”云苦笑的想起这句诗。

  “你知道吗?人的皮肤需要抚摸,长期没有人爱抚的人会有皮肤饥渴症。可是儿时的我就是一个没有父母爱抚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心底的东西在夜色里会让人有倾诉出来的欲望。

  所以你表现出来的是那么严肃和冷漠?醉后的安变得直指人心。

  也许。云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安从背后抱住了他。

  云哥哥。这是安的声音还是风儿的?

  云今天好兴奋,因为父亲要来接他了。云已经3年没有见过父亲了,这一次父亲一定会接云和父母团聚的。他心想。

  焦急的等呀等呀。第一次发现时间可以变得这么慢长。

  终于等来了父亲,云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见父亲手里捧着的母亲的放大的黑白照片。16岁的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可是年少的心情拒绝相信或接受。

  “爸爸.......”云轻轻的喊道。

  “你母亲因为意外......”父亲的泪水烫痛了云的心。

  “不,不可能!”云悲痛的叫着,“这不是真的。”

  他转过身奔向门外。

  “小云!”父亲在背后大声叫着。

  “云哥哥!”是风儿惊恐的声音。风儿第一次见到云这样的脆弱和悲痛,也跟着跑了出去。

  云拼命的跑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想让一切醒来,妈妈还会慈爱的对自己微笑,还可以用柔软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

  直到筋疲办尽了,云才停下来,靠在街头的墙边纵声哭泣。因为父母想让他在一个更好的环境里生活,从记事以来他就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见到父母。他还没有真正同父母一起生活过,没有享受过在父母宠爱下的生活,上天何其残忍呵!

  “云哥哥......”风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云的身后,轻轻的抱住了云。

  “风儿!”

  年少的第一次拥抱......

  安辞职那天并没有通知云。云听老板提起时,有一刻的怔忡。然后微笑。这是安惯有的表情。云发现自己在不觉中体味到了这样淡淡微笑背后的寂寞。

  云记得幼时的自己常常会站在街边望着被父母牵着手,表情快乐的孩子。渴望的心情在幼小的心中默默流淌。可是只能让自己双手交握。云不能理解父母的心情,他只想象其他的小朋友一样,被父母牵着,走在回家的林荫路上。

  只有风儿可以感受到云的渴望。伸出小小的手掌拉住云的手。笑容明亮的让阳光黯淡。

  亲戚家的孩子常故意向云挑畔,云在亲戚的冷语和责骂中渐渐沉默,而风儿总是会在云的沉默中感觉到云无声的倾诉。

  没有风儿的日子心灵是苍白的。原来倾诉也需要有适合的人。没有共鸣的交流会让灵魂沉寂。这一刻才知道,一个经常微笑的人其实是寂寞的。

  安离开后,公司又回到最初的日子。云仍旧维持自己一贯的生活方式。偶尔会在深夜中醒来。

  阴暗的天空。厚重的云朵。告别的站台和风儿泪凝的眼眸。最后的相见在梦中不断温习。

  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云向风儿保证着。

  云19岁时,父亲再婚。定居在另一个城市。高中毕业的云考上了一个远方的大学。这个城市所有的记忆都同风儿有关。所以云答应自己某一天一定归来。

  风儿笑一笑,让云哥哥安心好吗?

  可是风儿好难过。风儿的语气是哽咽的。云哥哥......

  云揽着风儿入怀。风儿的泪水浸湿衣裳。

  缓缓开动的火车。风中风儿追逐的白色身影。

  彼此遗忘是对彼此最美的回报。那天在微亮的街头,安靠在云的怀里微笑着说。没有问过云的经历,她仿佛明白一切,又似乎毫不关心,甚至不要求承诺。

  有时候回忆中风儿的脸会和安的脸重合又分开。云没有给安打过电话。他不知道自己可以给安些什么。再也拿不出最美好的自己来彼此交换。对爱情美丽的期待终止于现实变化的无常中。

  在命运的控制中,每一个人都是无力的。

  云在毕业后回到思念中的城市。可是曾经有过无数儿时回忆的住宅已经荡然无存变成了高耸的商业大厦。亲戚搬迁后也同云的家人断了联系,也许他们心中,云同他们根本没有所谓的血缘关系了。

  云实现了对自己的诺言,可是上苍却没有给他机会来问风儿为什么会三年时间查无音讯。所有的找寻都如同石沉大海。

  风儿的笑和泪变成一道道伤口,溃烂在心底。始终痛着的。

  新的设计工作开始,云和新来的设计助理忙碌在不断的修改当中。

  深夜打开邮箱时,云看到安寄来的一封邮件。简短的文字。浅淡的问候着:你好吗?

  附件中,有一幅安的画。

  阴暗的天空。厚重的云。风中追逐的身影。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云在ICQ里看着安在个人说明中的介绍:这是一个充满告别和消失的世界,我们都留不下什么给彼此。

  命运是一只摊开的手,我们站在其中,暧昧而脆弱的。安妮在书中说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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