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诗人钟硕、燕窝访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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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诗会女诗人访谈系列之一:钟硕、燕窝

  时间:天涯诗会2006年10月20日14点

  主办:天涯社区之天涯诗会

  主持人:aodaly(李之平)、湖北青蛙、老船、洪尘

  访谈支持:社区管理员:易水寒500、社区文学编辑:朴素、费尔迪南凯

  第一辑:女诗人调查之现场问答

  人物:李之平VS钟硕、燕窝 (附录其他主持人和网友的发言)

  第一部分:怎样做一个诗人()  

  钟硕篇

    1、有人说小文人诗歌就是包含了很大部分的女性诗歌。那么,小文人的提法你有何感想?假如你的是,你会为你的诗歌是小文人诗歌而高兴吗? 

  答:我多少有些奇怪这样的标签。小文人诗歌?那大文人诗歌该是什么样呢?有无范本呢?我喜欢落个口实。诗人又不是外星人,体内有荷尔蒙,是饮食男女,要做梦,写诗是其嗟叹光阴、男欢女爱、人生的艰难等等主题的一种消费手段。诗歌的发生与发展就这样,无论你小文人还大文人,都是在个体自由与人文关怀之间反复、徘徊而形成了一个个陷井。我们在“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之间徘徊或臆想成癖。诗歌只是载体。我的诗歌为何不可以承担我的苍白与自恋?也就是为何不可以小文人?当然我也很敬重大文人,也希望自个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文人。我反对的是走火入魔,比如一腔热血不知道往哪儿喷,以为写诗就要救国,要民族忧患和启蒙运动。其实说白了诗歌只是一种个体精神的生活方式,正如谁自个想诗歌应该大文人起来一样,想把诗歌写成杂文和新闻都行,那是你自个的事。

    我倒觉得文人先不要管大和小,先了解自个。所以不用叫嚣灵魂、生命和热血写诗,而是先做到对自个的诚实。足够了解自己和理解他人了,观察世界就会有历史与人性的真实维度,他才会有厚度。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市场经济下,生存与思考的双重重负属于文人或叫读书人,这是一种真正的承担和宿命。诗歌只是文字的手段,一种文艺体裁,让它单纯些吧。

    基于以上,小文人诗歌这个提法只是在图解的形式上寻找突破口。好像有个潜台词,小文人诗歌,包括女性诗歌,都不上台面,大文人诗歌才是正主子,才是方向?呵呵,或许这更像是一种祝福或憧憬,要此概念的作蛹者自个及各位写诗的都努力去写大文人诗歌。可能吗?花开还百样红呢。

    二十一世纪的文化以及禀承文化的语言信号就是碎片,也其说消解说解构,不如说是“卸包袱”。就如淡薄名利和追逐名利的问题,大文人诗歌与小文人诗歌等,前者是修为而非观念与要求,追逐名利是很正常的,看你怎么追,名利很人性,很好,是有效的动力。所以这些“碎片”有如昆虫的复眼,应照一切,一样可以全息响应。就是通过个体的生存体验,来展示群体的生命本质,在个体的循环超越中,上升为人类整体精神。诗歌不是观念与意义的动物,更不是政治的动物、历史的动物和文化的动物。诗歌是一株植物,它什么也不回避,它是由语言和语言的运动所产生的鲜活的生命体,主要功能是表达与审美。

    我的诗歌嘛,也完全有可能被纳入“小文人诗歌”,我想说的是对于诗歌,只要真正爱写爱读的,管它别人给个什么标签,我都觉得不是耻辱。被人关注被人惦记就不是坏事。事实上谁都有话语权。作品自身的内核与方式能说明一切,不能说行文里有“红酒”一词就小资,有“阳具”就下半身。

    小文人诗歌,如果可以扯上女性诗歌的话,能猜出一些更具体的所指,比如自恋的,感性的,情绪的,小我的,小圈子的,我倒以为若以此为小文人诗歌,这也是人性的一种真实侧面。大家都去写大文人诗歌也不可能,诗歌是自娱娱人的,我自个都不爽,为何要让别人爽?我是不大理会这些说法的。当然,活着写着,总得追求进步,能写出大文人诗歌一定是件好事。所以我的诗歌在行进的过程中被人喜欢或讨厌都很正常。就实际情形看,也就是小文人一点说,无论是谁,当有了更多的荣誉和悦己者、知己者谁都会高兴。诗歌不是不胸纳苍生社稷,它可以应照一切,如果你给它镜子的功能的话。但只是喊几声人民社稷不代表是大文人,是心性与修为、学养,是实实在在“活出来”的。这些都是闲话。

   2、一个诗人,他为什么要写诗?是才华使然还是生命逼迫他写? 对文学匠人和大师的说法,学界有个观点:大抵通过文字的娴熟驾御表现内心感受,产生多层意旨的文学作品者属于匠人,比如卡夫卡、博尔赫斯等身后扬名,广为后人研究。而重视个人感受与时代和地域以及民族的交叉者产生的气势与气韵博大的诗篇者为大师,比如聂鲁达、庞德、帕斯等,请问你怎么看。

  钟硕:

  答:人世间的事物,历来都是复杂的,我只能说自个了,我天生是个抒情种,心思重,还爱做秀,不得不诗歌起来。

    若论写诗方面的才华,我觉得自己算平庸的了。不过我的感受能力还可以。如果才华与生命能算作是写作的动力的话,这些词对我有点大,我写诗可能最初是出于卖弄和好奇,结果得到过一些良性的鼓励和刺激,比如发表获奖,好友和一些有缘人的认同等。虽然我知道这些因素对判断诗歌真正的优劣并不意味什么。但我很高兴,它们是我坚持的一种动力。我很难想象一个写作者不在意有没有悦己者,发表与否,能在没有任何世俗回应的情形去坚持写作。真那样,他自身的生命就是一首诗了。

    就第二问题,我觉得这样的界定有待商榷。卡夫卡、博尔赫斯如果是匠人的话,就没有大师了。一个写作者走得远不远,是其心灵丰盛、心智的深广所决定他是否走得远,这并非一定要靠宏大的题材,或你说的那种“交叉”,因为他的创作初衷里不见得有刻意而为的东西。它的作品是他生命与心智的展开样式,自然不可能去抽取和剥离他所处的时代、地域和民族等元素,他在其中,他属于这些。

    再说对于聂鲁达、庞德、帕斯等这些被历史检阅过的大师们,他们扬名天下,还有许多不可精确的因素。有时荒诞地想做个实验,当然不可操作才叫荒诞,也就只是提供一个猜想,我们把这些名字隐去,完全不知对方是谁的情况下阅读文本本身,那种情形下我们的大脑才只属于我们自己。遗憾的是我们早被许多“外来记忆”所干扰。

    3、阅读感受还是自我表达哪个更重要?

  4、你最欣赏同时代中哪位诗人?欣赏他(她)哪一点。写作过程中的记忆生成和当下撞击(所谓与诗歌相遇)具有怎样的关系?可否阐述一二。

  钟硕:  

   答3:

    对于我来说与年龄有关,年轻时当我读到好东西,我也有想写作的冲动。现在则不,没有那么多兴致去耗在阅读上,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体验,表达的需要就更突出了。因为就我自个的生命来说,“第一现场”里的一切与别人的故事无关。

  答4:

    你的“同时代”是指“第三代”还是六十年代?还仅指时间意义下的当代?无论怎样,如果名额只有一个就是空缺。因为我的欣赏口味“很水性很绎动”,我可能可以扯出几十个名字。只要是阅读的当下动了心,又经得起推敲的都在欣赏之列。

    我的好诗标准是智性与感性都在场,关键还要意气相投。我不以为诗歌只有朦胧摇移和直白现实两个对立标准,只要诗性在场,怎么都可以。诗歌无论日常的还是神性的,都是一种通过现像世界探寻未知领域的力量,至少是一种感性力量。当它还原意识的暧昧或经验的模糊时,无论内容或形式,必定存在一些所谓的晦涩。尽管我一点不崇尚和提倡晦涩,并以追求表述效果的明晰为目标,甚致我还反抗所谓的深刻和悲剧意识。可我还是要说,虽然我有时也可能读不清晰一些诗在写什么(当然好的作品肯定经得起解读),但它的文字呈现心灵的饱满,饱蘸血液的色度时,它就一定能让我心跳加速,甚致热泪滚滚。诗歌具有感性的魔力。这与抽像画一样。只是文字作品的尺度更为严谨。

    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强说关系是远房亲戚。我的情形总是失控,我无法从我与物对应后的“状况”里抽身,既有心绪与念想上的,也有技术上的,虚荣心也是个问题,总想与别人不同,有时顾此失彼。但我一直在克服。技术很重要,,仿佛一匹马,你要呈现它很野性很美,写它如何驰骋,你得捉它在读者的视野范围之内。

    但技术必须在前人的基础上得到一种突破和发展。诗人面临的可表像的世界,如都用现存的模式去勾勒它,那诗意就会变得越来越单薄,无论是朦胧、后朦胧、非非,无论写得繁复绚丽还是清晰明朗,诗意都会越来越单薄。诗歌是诗人与日常、理想、情绪、智力、语词、道德、念想、欲望和审美等的连续对话。没有尽头。永远都是革命尚未成功。心灵无疆,无比丰富,“存在的一切”无比丰盛,有不同的层面与维次,诗歌具有的自由度与可能性也是不可穷尽的。也就是战略上不要限定,战术上要毫不含糊。

   5、女性诗人是否在诗歌写作中有优势?但从诗歌史的发展来看,凡大诗人大抵是男性,诗歌的宏大、开阔、深沉等仅仅是与男性的思维和体验关系密切?请作大致阐述。 

    6、诗歌如果是值得毕生追求的,请谈一下诗人的自我教育问题。 

    7、诗歌写作给你带来的是释放还是压力? 

   钟硕:

   答5:

    如果只论直觉能力以及表达的欲望和流畅,女性应该有一定的优势,因为这吻合女性的习惯或说是天性。一般而言,女性局限也在此。我觉得这是因其生理属性和社会属性与男性不同决定的。女性总是在问题还未发酵成熟时就抖将出来了,或是女人“小我”的天性,妨碍了她走得更阔远。如果心灵是有探头的话,对于“存在”女性往往不容易深入。不过虽然女性诗歌大多缺乏厚度,但声色犬马煞是热闹,好比吃菜,味道好、生动无比。我个人以为无需去与男性诗歌论高下,实际情形是,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男人跟女人;诗人也是。没有女性诗歌在场的诗歌肯定不好玩。大地上有参天大树,也得有细草和小野花,各有各的位置,二者是彼此需要彼此应证,我们不能说一棵树一定比一株草漂亮。再说总有特例,女人厉害起来也不得了。就像喝酒,有的女人海量啊。

    答6:

    事实上无论诗歌是否值得毕生追求,诗人都有个自我教育的问题。这就是爱与哲学两方面的教育,自爱和爱他,爱一切存在着的,并学会思考。就我个人的自我要求来说,毕竟只有一次人生,最终应当对得起这一生光阴,要经得起阳光的检阅。想起张枣说过:活着,就是改正缺点。不过这些话看起来总有点说教,可能过于阳光和线条。但三岁小孩也懂得的道里,百岁老人也不见得肯去实践。

    感受能力却与教育无关,是天性,但它对诗歌的读写同样致关重要。真正丰富我们审美的,还有释放、呈现和阴性缠绕的心灵的另一面,能认识这些也是很了不得的。阴阳总是互动交感的,都有两面性。

    答7:

    释放。个人觉得自由是最重要的,对事物给予第一次命名,这无比快乐和过瘾。我们可以在任何传统里吸纳营养,并尊重传统。同时我不主张纳入文化预设的秩序和模式之中,也不愿过多地接受传统的预制和洗礼。因为一方面生命以感觉的形态呈现事物,另一方面事物又是生命存在的一种对象和形式,二者只是从不同视点切入宇宙中本原的“此在”自身。对于诗歌,最笨拙的就是说“应该或不应该”。

  、你是优秀诗人吗?有信心成优秀诗人?那么优秀诗人更应该担当什么? 

    9、女性诗人需不需要设立性别标识? 超越个人体验和情感系统抵达现实和生命的内在层次是考验一个诗人的高度与长久生命力的标志。您对此怎么看?

    答8:

    我当然不是优秀诗人,但我如果坚持写作的话,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梦。我觉得优秀诗人并不当担什么外来的要求。他要做的先是真正地了解自己,而不是对真我或本真找不着北,却去接受来自外部的什么观念引导或异化。要不就是自设前题刻意怎样或不怎样,就像手电筒以为它能照亮夜空,可它只是走在自我的圈套里。人生并非一定要有什么高高在上的东西置于个体生命之上。

    我们儿时若老师要问我们的理想是做刘胡兰还是女特务,我们都去选刘胡兰,以为可以解放全人类。事实上女特务多好看呀,日子过得多过瘾啊。刘胡兰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倔丫头,怎么能做我们的理想或得到我们喜爱?所以对于担当或如何担当,我们先应了解自己,真正地了解自己。有了这个基础再说别的就不会打滑。

    在一个过分崇尚本质主义、抽象理性和形而上学的世界里,人的生命存在的本相和事物的原样是在别处被虚妄的迷障隐藏着的,他人格的教育,观念强奸,造作的铺陈后,自心则完全不自知了。

    记得于坚在谈到历史对生活的遮蔽时也说:“历史的方向是形而上的。而生活则遵循着形而下的方向前进。”历史的形而上方向遮蔽着人们对活生生的生活的意识。” 在抽空以后重新考虑、直接面临,……在这个文化垃圾堆积如山的环境里我们必须有清除的信念。都说空灵,心空,而后灵,空灵了才会真实面对和容纳一切。

    我们要把内心最初的那个“孩子”放出来,把观念的盔架卸掉。真正的诗性在这里,因为它具有最本来的生命力。生命或事物才能真正得以澄明,或许这就是优秀诗人应该担当的。

    答9:

    我觉得性别标识需要与否个伪问题,无论主观上以为“需要或不需要”,女性都在以男性标准为其“境像”,包括你的这个问题的“出处”也是这样的,已天然烙上“性别标识”。事实上一棵树,无论它想或不想,它就是有年轮的,它是一种自然的发生。包括有些女诗人爱自我粉饰和夸张“境像”中的我如何,也是一种发生,这还包括女权主义者强调女权后仍就不可能站着小便一样。其实无论是否需要性别标识,总归是万紫千红总是春。作品不问男女,有无性别标识并不重要,只要它能拽住我们的心灵就是好作品。

    至于“超越个人体验和情感系统抵达现实和生命的内在层次是考验一个诗人的高度与长久生命力的标志。”我完全任同这个说法,穿透一滴水,就是进入所有的水。

  第二部分:诗人的困惑

  钟硕篇

  第二部分:诗人的困惑

  钟硕篇: 

    1、诗歌的隐含读者是谁?是自己吗?那么你让谁理解?

    2、屏蔽你和读者的是什么?是技术的打造吗?

    3、打动人的词语和句子来判断一首诗歌,和从诗歌主题的摄取是否触击到人的内心,哪个更显得重要?

    答1:

    在网上看到王家新的一段话:“伟大的读者造就伟大的诗歌。在没有伟大读者的情况下,要有伟大的诗歌,是荒谬的,即使有,也是无可救药的。说几个我自身的经历。我在西欧的一个列车的吸烟车厢内发现一位读尼采的女士。当她发现我是中国人时,与我攀谈,背诵大段的孔子文章(用英文)。一问,才知她并非文化人,而是瑞士一家理发店的理发师。在德国我遇到一位先生,一见面,就说自己认为杜甫的诗比李白 的诗好,他朗诵杜甫诗时的神情让我觉得他已与杜甫融为一体,我肃然起敬。他还收集了大量关于杜甫的资料。他的身份,是一位中学刚退休的化学老师。这些事使我的明白欧洲为什么有卡夫卡等大师。因为他们的文明发展到很高的程度。尽管受到大众消费文化的冲击,欧洲依然保持了其高贵的文化。无论时代怎样的变化,那里的人民处于良好的教养之下。诗歌可以体现文明,一个民族的文明要以诗歌、诗人来体现。”

    应该说诗歌隐含的读者是历史维度下的“一切苍生”,它不仅仅是眼下的国民。诗歌的读者更不可能只是作者自己。如果诗歌的读者只是作者自个,他写诗干吗?

    那么回到我自身的写作来看,有两种情形,一是女为悦己者容;二是无悦己者时她也得“容”。自恋是一,以期遇见悦己者为二。我的诗歌有两种人理解,一是精神上的同类,二是对立面。他们都被我称之为有缘人。

  老船: 有时,这样的环境是会发生变化的。在苏联解体之前,苏联人民大多喜欢读书,。据有关统计数字,喜欢读书的人达到总人口的70%强。这或可解释为什么苏联短暂的历史上,即使倍受摧残,但文学艺术还是诞生了那么多的大师,简直是繁星满天。

    到了现在,俄罗斯人的读书比率,根据《参考消息》提供的数据,已经下降到了20%-30%。这是市场化的结果?还是全球化的结果?还是一些因素的综合导致发生“文化基础”的蜕变?在现如今,中国在这条市场化和全球化的路上,已经远远走在俄罗斯前面,是不是,在今天人们疏远诗歌,也是同样的原因?难道物质与精神是对立的吗?

    不算问题,一点想法而已。

  符力:“伟大的读者造就伟大的诗歌”----这话显然说得不合理,但是,说话的王家新不应该是思维模糊的。我想他有感而发的原因在于:“他们的文明发展到很高的程度。尽管受到大众消费文化的冲击,欧洲依然保持了其高贵的文化。无论时代怎样的变化,那里的人民处于良好的教养之下”。我宁愿这样认为:这是一个身在天山心在沧州的中国诗人的内心感慨与担忧。

  答2:

    创作的自由当然得靠技术来支撑。前题是他的心智没问题。其实若只有技术是障碍到不是难事,可以学,但重复前人的套路是件不堪的事,写作者多少都是有野心的。一个人只要不太笨,他是可以写很多那种适合发表的技术上瑕疵不明显的诗。但那样做太不带劲。就像做引导消费比投其所好更牛比一样。

    我是个不成功的写作者,因我一直在寻找我的方式,甚致可以说我的技术很差。革命尚未成功。

    不过除了技术,更多的是心灵的错位和心智上的隔膜。就像我天性热爱桃花而你要觉得仙人掌好看一样,你不好意思穿吊带装,而我却可能乐此不疲。所以无论我们乐意与否,屏蔽永远存在。为此我很感谢那些悦己者和知己者。

    答3:

    应该说都重要,先得动心你才会去体味和分析。而动心往往可能是来自某个局部或瞬间,接下来你才去体味分析它的所有。是个点与面的关系,内容再怎样宏大,我们的意蕴与才情都得借用语词晾晒出来。

    比如一个人,我很可能因他的一个眼神或小举动,或语气,或他的某个侧面而怦然心动,继而去扫描他全身,再去了解他的背境、分析他等等。读诗有时也是这样的。

   4、你如何看待语言的节奏和诗歌的内在气息。

    答:

    节奏与气息就像一首诗的形体,有常规审美与非常规审美两类。就我个人来说,节奏和气息算是我的弱项,很矛盾,如果按常规,也可以训练出那种习惯和刀法,但我总觉得应该另僻蹊径,可常常做得又不成功,至今还在犹豫不决。另一方面看,你所指的问题,我觉得与阅读和创作的习惯有关,正如爱古典的读不到一唱三叠的气韵他就会以为这首诗失败了。当然,相对来说好坏总是有标准的,常规常套的东西更容易被人接受。

    不过事物一直在变,有些东西可以创立新的秩序或原则,这需要时间,需要在传统与经典的基础上完成再生。从诗经到今天,看看桃之夭夭和逃之夭夭,多离谱啊。为何一定要这样或那样呢?汉语直指人心不更好吗?这里边可以说一样是具备引导消费到习惯成自然的过程。敢玩火的都是悲壮的。

    有些,被我称之为学院腔文艺腔的,他们眼里似乎诗必然就是气息绵长,复调,语言的繁丽、韵律、词语的精巧、结构的有序、多元和修辞的摇曳多姿,诗美的全部标准也在于此,否则便不是诗。历史总在向前挪动,社会生活、民族心理等一切在变,墨守陈规的话,诗歌就越来越没有生命力,像个建筑物一样,酒神早跑到爪哇国去了。所谓精心推敲字词、修饰语句、装点结构,到最后只是酿成一种诗歌的装饰风潮,流于把玩和鉴赏技巧,最初的涌动和原生力则没有了,离心灵的直观阅读越来越远。

    而非非和新非非,以及任何置身在中国独特的历史和文化语境中的激进的先锋写作者们,以为没有隐指,没有象征,没有富丽堂皇的假饰,无论怎样反文化、反价值、反语言就可以登堂奥,其结果都要返回一个虚拟、预设的先在本源或重构新的价值中心。就如尼采的超人置换上帝一样。这一切,到了口水诗或低诗歌就想作为诗学终结,可能吗?口水的泛滥和大众的嘲弄,诗歌机器的出现,告诉我们一个常识,凡事都不能矫枉过正。诗歌的内力,在于呈现生命与存在的隐秘层次,不能仅仅在表面滑动,诗歌的方式,是应对一切,而非陷落规则的巢臼。诗艺的自我突破,不过是一个诗人对自个的道德要求,没有大一统。再说管你怎么写,不管白猫黑猫。逮了耗子就是好猫。

    我有个朋友叫全伯光,我看他还写结巴语感的诗呢,有的我就满喜欢,因为直指人心和揭示了我们常套感知方式带来的某些盲区。对于诗歌的读写,我们的盲区太多,以至于成了腿瘸反怪路不平。

      5、对诗歌平民化的问题你认为如何?这是个通向开阔的道路吗?

    答:

    从效果来看是好事,鲁迅不说文艺的进步是国民的进步吗?反之国民的进步也是文艺的进步。温饱之后诗歌就好“在场”了。但这不是一种强加在创作者个体之上述求和框框。因为这个情形很复杂,与文化传统、国民性,国情、传播传媒等情况,社会文化和政治活动等因素有关。文学,只是古代中国知识分子实现理想价值的主要途径和方式,今天变了,网络时代变得更快。不读诗可以搞别的,比文学有趣或实用的玩意多的是。

    再说,当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正处于特定的转型期,更多的人沉醉于急功近利,满足基本生存和感官享受的普遍心态中,诗歌的读者,该是个奢侈的字眼。也就是说什么平民化不平民化的,还是让时间自行开口吧。

    诗歌不就一种文艺体裁?爱玩不玩,就像你爱养花一样。最傻比的是那种人,想用诗歌来做点什么的人,比如叫嚣用来救国和针砭时弊,要么名利双收,或觉诗歌该怎样不该怎样,好象诗歌可以成为整个社会生活的方向盘一样。所以那种骂了新诗晦涩难懂又骂口语诗的,真有点自作多情,谁让你要读新诗的呢?自个蹦达出来当读者的吧?我觉得新诗哪天变成京剧一样的靠票友式的处境也难说,现代诗该不该存在时间会开口,我省得动脑子和嚼舌根。韩寒要怎么看怎么说是他自个的事,大不了我们骂他傻比。

    有时“平民”是个让人生疑的字眼,除了表示其没有权力与金钱外,并不意味更多的东西。有学者说中国五千年,只有奴卑和暴民,就没有良民。在这个人多力量大的现像世界里,更多的是要思考而非即兴起哄。赵丽华事件和韩寒灭诗,那些掺和者中,许多人谩骂和搞人身攻击,谁不是平民?报上曾报道过在大街上一妇人的钱被小偷抢去后不小心散落一地,许多围观者哄抢这些钱,妇人哇哇大哭。他们都是平民呀。

    记得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有一个南方的老太婆诬陷一个北军士兵偷了她的东西,当时北军的纪律非常严,在场的所有的南方人都要求处死这个士兵。临刑前老太婆悄然走到脸色苍白的士兵跟前低声而无奈地说了忏悔的话。年轻的士兵环视四周满脸兴奋等着他死去的南方人,悄声对老太婆说:我已经原谅了你。

    基于以上,你的第二个问题就好说了,诗歌的读与写应该是很单纯的事,写作者根本把控不了读者,如果他真诚和不媚俗的话。当然,能冲出小我,写写人的“共性”也是很好的,说白了写作者不要造作就行,他要写人民或写自个都是他自心的流淌。是修为高下决定的,而非是他硬要在一首诗里使自己革命起来平民起来。说平民,我们谁不是平民呢?就像佛家喊慈悲众生,我不是众生中的一个吗?所以独善其身与兼济天下都没有错。我们不应要求现代诗要普及与大一统,它首先是自发的个人精神介入。让它自然生长好了,前面不说要把它看成植物吗?

  湖北青蛙:有时“平民”是个让人生疑的字眼,除了表示其没有权力与金钱外,并不意味更多的东西。有学者说中国五千年,只有奴卑和暴民,就没有良民。在这个人多力量大的现像世界里,更多的是要思考而非即兴起哄。赵丽华事件和韩寒灭诗,那些掺和者中,许多人谩骂和搞人身攻击,谁不是平民?报上曾报道过在大街上一妇人的钱被小偷抢去后不小心散落一地,许多围观者哄抢这些钱,妇人哇哇大哭。他们都是平民呀。

    这段话发表了对当前一些事件的看法。我以为有借喻与比兴作用。

  6、诗歌是及物的呢?还是不及物的?如果是及物的,它要表现怎样的物呢?如果是不及物的,那它要怎样的对象?

    7、你是如何转化词性与物象的距离?

    8、在物性与神性之间,诗歌承担着什么样的任务啊?

    9、神性是照亮物性的吗?诗歌是不是用语词之光来照亮事物?

    答6:

    我的字典里没有非此即彼。心与物永远不会对立。诗歌表现的物是被诗人再发现的物,否则就去做新闻去了。反过来看,如诗歌只虚妄得剩一堆内心闲话就真的蹈空了,比如缺少了细节和具象的选择,就没有介质,那就不可能形成语言的质感,仿佛没有投胎为人的“灵魂”,只是一滩无形的未知的“灵质”,那意蕴就会是模糊的、空洞的,至多只能形成一种“写意式”的玩意。我常说那不是诗,是伪散文的分行断句。

    答7:

    还是离不开质感,写作时我想的是尽可能做到“贴切和鲜活”。我常想起我外婆的家乡话说闻到花椒的香味会说成是:我听见花椒香。正如佛家说的“六根”,眼耳鼻舌身意为“六根”,精神病人都是“六根互动、互用”,所以他们的世界很丰富。呵呵。所以通过不同的表现手法,在作品中表现出各种物体所具有的特质,就是张力,不同物态运用不同手法所表现出的真实感才能真切的“在场”。而不是空乏的述怀和堆弃形容词去总结和概括。

    记得卫慧是这样说上海的:“上海,母的。”这就叫贴切和鲜活。

    答8:

    我不大习惯这种说法或是思维方式。想起在西藏的寺庙里,有种佛像是最上为佛的样子,中间为饮食男女,最下为动物,它们是一体的。正如佛家的世界观,世界一切“存在”都是法身、报身和化身的三位一体。以太阳作譬喻,比如太阳本具的能量及发光发热的机制是无色无相的“本来”,为“空”,也就是可以理解为“法身”,而被我们看得见并称为太阳的这个有形有象的圆圆的东西,则是“报身”,是“色”,而阳光与万物则是“化身”,是一切的“有”,说白了万物万有包括众生等一切,都是能量与物质,属性与具像依照一定的规律互换、互动,就像云雾与液态水、固态冰雪互换互动的现象。绝对意义上没有什么毁灭与创造。

    这个意义上看,物性与神性是人造的两个词,正如形而上与形而下,上半身与下半身,它们都不过是一个事物的两面,是造物跟前的一对孪生姐妹。如果诗歌能某种程度地呈现存在的“本真”的话,在所谓物性与神性之间,诗歌的任务就只是充当一个怪物,因为它承担的是从有意义的事物感知无意义的事物,从无意义的事物感知有意义的事物。诗歌,并没有什么凌驾于“本真”之上的高高在上的理由。诗歌容纳的事物始终不应该是事物本身,而是一个未知数,因为任何事物都是未知数,诗歌具有一种超越客观世界的维度,它发现并命名事物。

    答9:

    我觉得内核与方式是一体的,没有非此即彼。应该说在诗人这里,心灵与词语与外境是可以打成一片的。语词是栽体,一定是这样的。

  10、诗歌给予我们怎样的行动意义?也就是说是什么样的生命活力支配诗歌存在?

    11、你接受的诗歌传统是什么?当代诗歌有无传统?你怎么理解诗歌的文学性?

    答10:

    这些问题太不好回答,说审美需要都太局限了,就说出自血液里的“红”吧。呵呵,这个回答很诗歌了。记得一位19岁的小才女说过,有天空就有小鸟,谁能解释又何须解释。

    其实人类本来就具备这样的精神动姿,比如感受与认知、思考等,再有就是与之匹配的表达、述怀和呈现,而诗歌只是一种文字方式,文艺体裁。在我们年轻时,只要分泌过旺盛的荷尔蒙,只要做过梦,谁没有写过或是读过几首诗歌呢。正如有人说人类可以不写诗,但总得有诗意。在高速发展着的传媒时代,社会生活及文化娱乐日趋多元化,精密化,我们不读写诗歌的也可以以别的方式“表达、述怀和呈现”。正如在今天“赋”这种东西已没人玩,京戏也衰落了。新诗哪天不存在了也完全可能。只是这事不由韩寒说了算,也不由我。是时间。它是真正的老大。

    答11:

    你是指阅读和所受的影响?基本上是五四后的胡适、戴望舒、汴之琳一直到现在的所谓的“第三代”这么一个脉络。我很少直接阅读西方的大师们,我对译诗有抵触,当然更多的是因为懒惰。我大学时读过艾略特和泰戈尔,今年在“平行论坛”读过几首李以亮的译诗,感觉不错。另外我一直固执地以为新诗的手段在古汉语的文本里有的,只是不够系统和清晰,不过有心人会找到对应并以之受用不已。

    当代诗歌肯定有传统。无论精神价值观和审美取向,还是技法都有自己的传统。若论审美习性与趣味,我总的来说比较本土,天生是被烙上了“东方”的,是属于骨子里的东西。不过也要看怎么来理解这个问题,事实上写诗的人很难不受西方大师们的影响,比如我大学时喜欢过的卞之琳、何其芳等,我等于接收的是被他们咀嚼过来的出自西方大师们的“新诗手法”。

    诗歌的文学性?你指这种文艺体裁里的人文关怀?还是诗学发展方向?如果是前者,按老话说文学就是人学。个人以为生存在这个时代的诗人是不幸的,他们一方面要承受生存的考验,另一方面要承受心灵与思想的重负,而所谓已经先锋一点的,日子还好过一些,毕竟他有勇气去消解。在这么一个特定的社会转型期,诗人面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如果是指后者,我觉得作为新诗不能只有朦胧和明白两个要求。任何非此即彼的理念都会影响诗歌的健康发育。过份强调了某一种类型的诗才是诗总是不好的。应该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我们应当回到文本来说诗学的长短才具体,脱离文本去讲理念就落空了。

    再说诗歌是你自己生命意义的体现,不应该大一统也不可能大一统。所以认识现代汉诗还应有其他的角度和层面。与旧体诗的历史与传承相比,新诗这条路才开始,有着很短暂的历史,新诗的语言还不成熟、稳定,它还在成长,我们再多些观望与耐心。我还想说的是,新诗再来自西方,但它这会是中国人的读和写了。应该记住我们在写东方的诗歌,用汉语。传统文化里不只是有老土的糟泊,我们应该以博大的哲学意识重新观照老祖宗的生命形态,从博大精深的东方文化中确认生命存在的真正价值。汉诗,怎么着也该与民族的心理达成一种同构。我极端别扭中国人写那些太洋派的新诗,可能我太土老冒了。都说农民进城落户,怕要三代后血液里才有“城市无意识”。如今我们处于第几代呢?

  12、比起古体诗,现代汉语对于诗歌是进步的吗?

    13、你如何理解“越是朴实的言语,越能体现深刻的思想”这话。

    答12:

    不能以进步或退步来观照汉语言的流变吧?这与历史和社会变革的大背境有关,现代人不穿长衫了你说是进步还是退步?再说我穿露脐装,不代表我不能欣赏盛唐舞动的水袖。

    答13:

    这些话都是混帐话。我明白它的意指,但不想理解。口水诗的言语该朴实吧,我就没读出深刻。话说死了说铁了,就傻冒了。应该是浓妆与淡抹总相宜,看你怎么玩。所谓大象无形是表里相应相融,而非是言语方式与思想是否深刻之间硬有什么必然的逻辑或途径。

  14、对赵丽华事件,您个人的看法。诗歌需要大众阅读的广泛参与吗?因何她的几首诗成为大众戏弄的焦点?这里面有怎样的秘密。

    答:

    首先我是赵丽华的声援者。其文本实验是否有效大家可以理性探讨、对话,新诗该怎样新诗写出了什么问题,或觉得体制内文坛有何流弊也可以加以抨击,但这不是赵丽华的责任吧?她,以及任何一个当代诗人都不可能代表整个现代诗,大众为何不能放过她?她现已从《诗选刊》辞职,还要怎样?生命与生命之间为何充满这么多损害、错位与相互抵消?我们为何不多些理性与客观的思考?我们为何要当暴民,而且当得这样的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诚然我们每个人都有获得“低俗乐子”的某种心理诉求。恶搞说明一种传媒时代的民间自由,只是这个自由不过是图好玩,与我用马甲灌水胡说八道即兴发挥差不多。但我的底线是不要搞人身攻击和落井下石。尤其在诗歌圈内部,可以就她的尝试和文本进行探讨,你可以喜欢她的诗,也可以觉得她的诗很狗屎,也可以说体制内的文坛有何流弊,还可以就新诗进行一番诗学探讨和思考。就她个人,就没必要一味责骂刁难或拿私生活说事,搞得你是住在她隔壁对人家什么都很了如指掌一样。再说无论她的文本实验是否成功,努力为诗的,我们该去尊重。

    那些冒充她以她名字四处发口水诗,比如《谁动了我的花内裤?》之类的人才是真正恶俗的,他们才是民族的悲哀。他们躲在暗处,在用汉字做恶,这世上没有比所谓的读书人沉沦更可怕的事了。你问我诗歌需要大众阅读的广泛参与吗?你看这就是大众阅度广泛参予后的真实结果。她被恶搞的那几首诗歌是她转型期01、02年左右的作品,能代表人家真正的水准吗?去年我编一刊物时曾收过她稿,有些作品就不错,她的有些观念我还是比较赞同的,只是我个人并不以为她这种写法可以让新诗创作走得更久远和辽阔。恶搞说明一个尖锐的问题,当你的诗歌很容易被复制和模仿时,也许它的软肋就暴露出来了。当然,也许是仿皮不仿骨,这是另一个问题。

    总的来说赵丽华被恶搞肯定有许多待大家破译的秘密,至于有些人别有用心,他们当然是有备而来的。

    那些借她文本的是非与争鸣而对她进行“恶搞”的人,那些幸灾乐祸的人,那些不假思索就跟着起哄的人,只不过是发起了一场体制、时代和民间、边缘等诸多“暗流力量”没有出处后的某种错位的“清算运动”,这个角度看,体制内的某个文人被恶搞一下,似乎没有什么不可理解的。只是她不幸被轮做了“靶子”。说白了体制内文人如果得到体制内的某些益处,自然也会承担一些代价。但说白了这是谁的错呢?这些是赵丽华该被独自恶搞的理由吗?

    在我眼里诗歌真的就是株植物,自然生长,无所谓大众参与与否,你看京戏谱及吗?哪天变成化石也是历史份内的事件。干文学的,各有其命,就像做生意,各有各的财运,写字的各有各的文运,只要别差得太不像回事,在体制内,最后拼的是运气、人情和脸皮。在体制内混的,大多明白。这又是谁的错呢?

    如果说被恶搞是因她的诗歌与大众所期待的诗歌不一样。好呀,大伙都可以去热爱汪国真,看《环珠格格》,地摊杂志黄色光碟都可以,这些实在太大众了,绝对比诗歌火暴。要么也拿起笔写出自个以为的那种好诗来也行。爱干啥干啥去,也就是食客觉得这道菜不好吃,你可以换口味换饭店,也可以去做厨师。逮住她一个厨师骂来骂去的干吗?

    我之所以撰文声援赵丽华(本来不想理这茬的,开始只是给她去信),起因是看到网民恶搞帖后又看到一个叫衣水的写的《赵丽华该不该裸奔?》一文,该文什么实质性的思考与观念与也没有,就一个恶俗的臆想病人。我感到一阵冰凉,大家都借她趁热打铁了不是?这就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平民大众所为?继而想到,平民骂皇帝奢靡不是真骂,因为他是出于没机会奢靡。都还没挣脱卑锁的生存际遇不是?所以不要以为自个长有天使的翅膀,该来开真理批发部了,不过就是堕落的砝码不够,根本没机会堕落不是?所以就要谩骂?!

  钟硕个人诗歌的一些探究

   15、每个人的诗歌都需要个人密码,是独立的保持的,无法轻易破解的,这个您怎么看?

    16、问钟硕另外的:再问你个人的是:1、宗教,也就是佛教是你目前是占据你精神上很重要的东西,你诗歌中的确时常流露一些宗教气息。雍容散漫或通达了悟。那么它是如何影响的创作,写诗和习佛是相通的吗或互为完成?

      2、你的自由散漫,随性而生与佛性的自由通达是不是一种关联?我觉得它在你诗中有反应,这是一种必然吗?

      3、请简略谈谈麒麟和曾经江湖这两首你喜欢的诗歌。它们的深层意思和内在构成。

      4、你诗歌的再生能力是怎样的?未来的计划。

    答15:

    这话只说对一半。世界上找不到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但无非是树叶。过于强调个性也不是好事。阅读本来就是再演绎。写就写了,听天由命吧。

    答16:

    1:佛学对我最大的影响是不迷信自己,也不要迷信别人,多视角和多向度地感知一切,尽量回到事物最本来的样子。

    别说写诗和学佛,一切事物都是相通的。佛家讲实修实证不谈玄说妙,凡事要亲身证得,正如一个诗人心里的“光景”再怎样好,他必须拿出来给我们看那才叫诗。二者都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力行。都要用心。写诗本身也是一种修道悟真。我以前就这么说过。

    2;我的自由散漫,随性而生是天性,恰因为学佛后得到了一些有效的矫正。比如佛学里的《因明学》与《中论》是很讲究逻辑的。

    3:我写《麒鳞》和《曾经江湖或每一次》是出于一种本土记忆,我骨子迷恋我的中国、汉语。《麒鳞》是苦难的记忆,同时我也有对传统文化的这些“符号”带有纯审美非功能主义的倾向。总的来说几千年封建制的残忍、荒诞和我们习惯“造神”的国民情结等,让我无言以对,强出这首《麒鳞》也是一种释放。我自以为写得较豪气,也很唯美。

    《曾经江湖或每一次》是出于我爱看武侠,要释放暴力的倾向,比如俗世里胸中淤积的种种“压力”,我以臆想中的杀人来承担。另外,纸张上的杀人是件快乐的事,余下的故事“未知”,这就是我的江湖的延续方式……女儿身,大抵就这样去“杀人”?如果有前世,没准也是剑客或胸怀天下的书生?我们的“压力”有很多,比如我曾在贵阳街头看见一城管暴打一小贩,我忍无可忍喝斥他,当时他解下皮带准备抽我,我盯住他没说话,对视几秒钟,有几个围观者就相继加入了喝斥他的行列。他迟疑几秒钟后就悻悻地走掉了。当时的围观者有几十个。

    事后,我心里很后怕,真的很怕。我需要在纸张上的“杀人”。写诗,说白了是私设戏台和公堂。

    4:我希望寻找到自己的方式写诗,相对稳定并令自个满意的那种。我一直太绎动和率性。

    我也没有计划,手痒就写,不想写就算。今年上半年就没写,6月提笔写下今年的头一首诗是受谷雪儿影响,她4月、7月都来丽江玩,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她有很强的宣染力。

   回“aodaly”(之平) 

    有一个问题近日跟燕窝谈起。就是她认为赵丽华事件不如自动做诗机的事情来得深远 如果深蓝能下赢国际冠军,是否它做诗也能做赢最优秀的诗人?如果做诗机高级一万倍,按我们现在最优秀最先锋的诗歌逻辑去做诗,其作品是否好过诗人?到时诗人怎么办?他们还有必要存在吗?再请燕窝或钟硕聊聊你们的看法。也请大家谈谈各自的想法。

    答:本来不打算理会“机器诗”问题的,答应之平了就回几句吧。关于“做诗机”问题早在03年在诗歌报和沙沁就扯过这些,当时很多人都参予讨论。那时是“诗歌软件”,可能升级了?但它在今还在算个新玩意吗?它真来得深远吗?“如果做诗机高级一万倍,按我们现在最优秀最先锋的诗歌逻辑去做诗……”,问题是“人脑或心灵”是不可量化的,永不会落败。再则最优秀最先锋的诗歌会有疏理得清晰的“逻辑”吗?它是未知的,道生一,生二,生三,三生万物,诗歌与“人心”是捆绑的,共生的,它们是万物之上再生的万物……无可穷尽。诗歌与数理没有直接的关系。

    我以为是,想玩的都去玩一下吧。 “诗歌软件”就是个搞文字的网络游戏。它当然可以不断升级完善。仅此而已。

    可能各位并不了解的是,再让人顺眼的“机器诗”也是经软件“拼出来”后经人工再润色的。不信各位试试完全原生的“机器诗”是个什么样的鸟样。一字不动,你们看看是不是诗。就是回到朦胧诗当道的那个朝代,也怕只有蹩脚的那种作者才会为之兴奋一下。诗歌仅靠词语胡拼而产生摇移和所谓张力空间的时代已过去。没有技术难度的玩意不值得理会,就像“口水诗”注定是场闹剧一样。各位真以为它能代表人类的心灵?这是个常识,再先进的机器也是冰凉的,它不可能扫描清晰全息的“人心”。

    如果谁才思枯竭没感觉还强要为诗,也可借“诗软件”搞“头一次创作”,与其说创作,不如说是让它代替你胡思乱想一次,然后你再在这堆分行断句的“文字杂烩”中提取你需要的东西,这和你在自个的一堆“内心闲话”里强行捏诗差不多,前题是你如果还算是个会写诗的诗匠的话,那么你就真的再来个“第二次创作”吧,我以为也可以成为“诗”。这种诗我的确读过一些。但一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谁觉得原生的“机器诗”会让诗人的作品汗颜的话,只能说他弱智,至少不懂真正的诗歌该是什么样。事实上,我一直在期待读到最好的“机器诗”。我想走近看看它的五官。但我等了三年。最近不过是借赵丽华事件大伙又扯出它这张没五官的老脸来说事罢了。

    再则,只要还有人真正的爱读诗,他就不会爱上原生的“机器诗”。因为诗歌没有“人心”在场,怎么会是真正意义上的诗?就像我扣留你喜欢的女人,而是依她款型搞个尺寸适中质地仿真的模型让你与之做爱,比如成人用品商店里卖的那种。你爽吗?你以为是真正的做爱吗?呵呵。这些都是闲话。打住。

  燕窝篇

  第一部分:怎样做一个诗人

  1、 燕窝:有人说小文人诗歌就是包含了很大部分的女性诗歌。那么,小文人的提法你有何感想?假如你的是,你会为你的诗歌是小文人诗歌而高兴吗? 

    第一次听到“小文人诗歌”这个提法。至于女性诗歌的提法倒是听过,好象女性诗歌经常被人针贬她们的题材和用语过于小儿女情长,过于关心小花小草、日常生活小场景,不够大气什么的。毫无疑问,这曾经是也仍然是许多女性诗人的特点或可能的问题。为什么它只是“可能的问题”呢?或,为什么它不一定是问题?让我们看看那些经典作品:

    在这个世界上,最终能够被流传下来的经典作品,无论是从生活小场景出发,还是大事件大历史出发,它们都必然到达了某种可贵的思想或技艺高度。而那些从大事件大历史出发的作品,如果它们的写作空洞,无法升上某个高度,一样无法留存下来。

    也就是说,题材不是问题。写什么、在作品中关心什么……是无关紧要的,很多题材和主题都是永恒的,关键是它能够上升到被留存下来的程度吗?但这就需要时间的考验了。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哪怕权势再大,把自己写进多少本教科书里,他最终能得到的评估是这样的:100年以上的比100年以内的更客观;1000年的比100年的更经典。一个人为当局写的气势磅礴的大作品,100年内可能会出现在甚至是小学课本里,并留在一代或几代人的记忆中;然而再过100年,它们可能远远不如一本同时代的、写鸡毛蒜皮、小儿女情长(可能正是被人称为“小文人诗歌”)的作品。这种事情在文学史上是屡见不鲜的。

    倒是没有人认为我小文人或小女人气,不过我对自己的写作无论得到什么样的评价都抱着“傲慢”的态度:它们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它们根本影响不了我写作的真正优劣,它们在1000年内的价值只有过了1000年才能得知。而且我也打算抱着“专横”的态度:别人喜欢我的诗,我会很高兴;不喜欢就拉倒。我不会因为哪个人向我指出一条“某人认为的可流传100或1000年的经典作品方向”就修正我的写作,第一,这太蠢,没有哪个血肉之躯会是预言家,第二,我从来只为我所拥有的“自我”写作,无论它是关注小生活场景的,还是关心世界局势和伊拉克战争的。我只忠于它。

  2、一个诗人,他为什么要写诗?是才华使然还是生命逼迫他写? 对文学匠人和大师的说法,学界有个观点:大抵通过文字的娴熟驾御表现内心感受,产生多层意旨的文学作品者属于匠人,比如卡夫卡、博尔赫斯等身后扬名,广为后人研究。而重视个人感受与时代和地域以及民族的交叉者产生的气势与气韵博大的诗篇者为大师,比如聂鲁达、庞德、帕斯等,请问你怎么看。

  燕窝:截至今日此刻,我们能得到的各种经验或总结,无论它们多么经典和权威,其实都是对过去已发生事情的分析与厘清。就是说,我们无法总结未来的事情。所以我对什么“学界的观点”并不以为然,当今“学界的观点”到了某年某月,也许完全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此其一。

    其二,为什么要写诗,是一个好问题。正如欧阳峰在华山顶上问自己,“我是谁?”这个问题也是诗歌写作中的经典问题。我曾经打过一个比方,纵使目不识丁、一生不知诗为何物的老农民,劳动一天后、坐在大树头下抽着烟、看夕阳西下,内心会油然地升起美好的感觉,可能还是很感慨的、很错综的,我们会统称为某种叫“诗意”的东西。至于恋爱中的人,就更不必说了,在他们热恋的时时刻刻,世界都是充满了变化的,这一分钟可以是春天,下一秒就到了寒冬。对于热恋的人,这就是诗的世界。可以这么说,我们经常地怀念热恋中的自我,怀念大树头底下看夕阳的自我,也就是说我们对那一刻的渴望和缅怀是本性,那一刻也就是最诗意的时刻,我们对诗的渴望是永恒的,而它的源动力正发自于生命本身。

    尽管如此,我们经常感受到诗意,它可能以各种形态出现:自然、恋爱等,也发自内心需要它,但不是人人都掌握了把这种诗的感受写成诗作品的技艺。能写、并因这种写作被称为“诗人”的始终只是一小撮。而在这一小撮里,还分了各种级别:有才华的,没才华的,天才,小文人诗歌,小女人写作等等。这种分类,表明人们对作品的认可程度,也吓退了许多有写诗渴望和尝试的人们。我想说的是,不仅感受诗意是人的天性,由于人的社会本性,体现这诗意也是人的本性。他们有可能提起摄像机、照相机、画笔等各种形式来体现这诗意,诗歌作品只是这其中的一种形式。那么,为什么要写诗,我想答案已经水落石出了,即,体现诗意是人的天性,其中一小撮人采取了写诗的方式来体现,同时也意味了这些人相对拥有更多的分行写作才能,所以才能通过一定数量的分行写作被称为“诗人”。

  3、阅读感受还是自我表达哪个更重要?

  燕窝:  

  我曾经在今年的“联席阅读”专栏里谈到过这个问题,不妨在这里再说一次,因为它确实是很重要的问题。【尽管写就是秀(SHOW),但作为诗作者,写字秀有两种寓义:一种是读者对于作品的阅读,仿佛舞台和观众的关系;另一种是我们在创作中(作为作者)沉溺于对自我及其生存经验的观看、反思和继续深入,写字秀就犹如这样的一个倒影或自像】。因此有两种舞台和两种观众,一种是“作品VS读者”,一种是“被观看的自我VS执笔的自我”。

    此外,我在早班火车诗论坛阐释了这两种寓义的互动和矛盾:它们相克又相生。【说起诗歌的本质,绝对是第二种寓义的;但诗歌观众又必然出现在第一种。对于一个名气渐渐形成、时间弥久的诗歌写作者,第一种寓义会渐渐地侵入第二种,影响并且侵扰它。这是“时间、虚荣和生存需要”共同带来的“存在即害”】。我从来不赞成一个作者为了第二种寓义之外的理由去写作,哪怕是从最纯正的动机去为了“国家”或“人民”写作。原因是,第一是效果不好,第二,其效果不好是因为虚假。但对于一些最优秀的作品来说,为国家、为人民这个主旨又是如此明显而真诚的,写作效果也很好,并正是由于这个主旨它才这么好,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国家人民的命运和自我生存真正地溶为了一体,象杜甫,国难即家难,象包青天,他为自己树立的人生价值与大众所需要是一致的。我主张一个诗人,首先要成为一个勇敢的、有良知的人,把原本狭小的“自我”锻炼成一个阔大的自我,真正包含国家和人民利益的自我(这一点要从小事做起,如果连公车让座、见到扒手都不敢喊、为同事加个班都不愿就不必夸口了),那么他只要忠于自我的表达,就可以了。这个座次是这样排的:

    第一,写作要忠实于自我。如果自我是那么小,就那么小吧。有意拔高,会反降不升。

    第二,当写作忠于小我,也就是忠于最基本的人性,这些是每个人共通的,我们已经获得了最基本的一批读者。它得到读者数量,与写作手法和质量有关。

    第三,当写作在一个大我基础上完成的,比如杜甫那样的自我,大我让我们从高处观看人世,并由于高度获得了力量,就象瀑布。“大我+优秀写作技巧”会成就一个大师。

  年过163:燕窝的自我表达与阅读感受说的很有意思。

    尤其要提醒走完全自我表达道路的写手,你一旦真的出名(并且你意识到自己已经出名),你的诗歌生涯也就走到尽头了,我说的是好诗歌

  诗人马帮:诗歌是自己内心的一个秘密,"秘密"这个词是多多在广州诗歌朗诵会上说的,我也有个自己的秘密.但我为这个秘密能否传达给我喜欢的人而至今苦恼不堪!所以就只有把你们的秘密分享一下,可以吗,列位?

  坐在门槛上的老孙(孙家勋):

   “大我+优秀写作技巧”会成就一个大师?

    我认为是“情怀”加上“文化”加上“优秀的写作技巧”才能成为一个大师。当然,姐姐的“大我”的概念可能已经涵盖了文化和情怀

  燕窝:你最欣赏同时代中哪位诗人?欣赏他(她)哪一点。 

    写作过程中的记忆生成和当下撞击(所谓与诗歌相遇)具有怎样的关系?可否阐述一二。

    我对诗人没有什么偏见,无论是口语诗,还是意象诗,也无论哪个流派,只要是好诗我都喜欢。我欣赏过很多个同时代写诗的作者,不过他们是一个个时段去发光的,并不能长期、始终地保持写作状态。如果非得提供一个人名,我会说是桥。但她最近两年也不怎么写了。她是一个非常……有生趣的诗人。她会把男女欢好的场景写成为:有鸟飞过来了,它要飞下18根肋骨做的丝质地狱。其实就是讲述一个男人或他的男性器官抚摸着女人直到她的丝质内裤。她的作品带来的崭新视角,让人对生活充满了新鲜的探索的渴望,并且很乐。

    要解决掉“写作过程中记忆生成”的问题,就要重提“写字秀”:在写作中观看自我及其生存经验。如果要充分了解这句话的涵义,必须先解决掉两个问题:1什么是诗歌写作中的自我?2用什么来观看?第一,这自我不仅仅包含自己的一具肉身,还有爱人的、亲人的、朋友的,远至国家民族都有,当然程度有所不同。比如热恋中的情侣,如果其中一个遭遇横祸,另一个很可能徇情或自残,这意味“一个自我在另一个自我占有极大比重,甚至鸠占鹊巢”。即使都是严重的洪灾,发生在其他国家和发生在中国,对我们的意义比重都不一样。而它们全部是写作中我们要观察的“自我”,可以说,这个自我是无穷的。第二,用来观察自我的,除了逻辑、概念、定义这些明确的意识,还有潜意识和无意识。比如我们的身体在某些时段特别嗜吃某些类型的食物,就超出了明意识的范畴。我们的身体不仅是动物的、生物的,也是物质的。动物特性会对我们提出了性的需要,物质特性也会对我们提要求。这些都包含在一个名称为“人”的自我中。在日常生活中,这些要求或特性不会被放大,因为够用了,就象牛顿定律对当时的人类社会够用、从而使微小世界里的相对论原则被忽略。但在诗歌上它们不能被忽略,它们正是自我要观察的重要部分。为了观察到它们,我们需要超出日常逻辑和概念,建立新的视角。而潜意识或本能(无意识)的爆发使我们达成这一点。正如一个极度思春的、饥渴的男子,当他路过熟透的枇杷、脱口而出,“我想进入你甜蜜的果肉,打开你的果核”。这种爆发也就是“当下撞击(所谓与诗歌相遇)”,是过去我们一般称之为“灵感”的东西。它的全过程是“爆发→调动新视角→去观察自我及其生存经验→得到奇异的新世界”。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写作需要实践”,因为实践带来了有强度的爆发,如果总是纸上谈兵、总是不触及实际利益,就无法到达一个真实的、强度足够的爆发所需要的压力临界值。这还解释了“为什么许多有名气、有经验、有写作技巧的诗人写不下去了?”无论具体原因是功成名就、厌倦了、经验造成了麻木……还是别的什么,实质都是因为无法爆发了,或爆发强度不够了。

  燕窝:女性诗人是否在诗歌写作中有优势?但从诗歌史的发展来看,凡大诗人大抵是男性,诗歌的宏大、开阔、深沉等仅仅是与男性的思维和体验关系密切?请作大致阐述。

    每个人出生都被造物赐了礼物,或者对色彩特别敏感,或者是声音,也可能是文字。女性由于她们的生理因素和生理职责(如母亲)也在某些方面有特别之处,比如,温柔纤细的平均值高于男性等等,而社会分工与家庭角色又强化了这些特征。它们与写作的关系是这样的:

    第一,它们并不能直接转化为写作特征或长处。

    第二,优秀写作是一种综合性的要求,越上升,越是要求全面的素质、全面的洞察力、全面的特质,而且每一种特质都要尽可能深入。可以这样说,当一个人在诗歌中取得优势,这种优势是如何得来的……象这样的分析研究工作已经不是“性别划分”能承担的,或者说,“性别划分”这种手段对于研究一个优秀的诗人及其取得的优势是太简陋、太粗浅、太不足够的手段。

    截止当今世上,经典诗歌作品绝大多数出自男性作者,这不仅是事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是写作本质带来的结果,而不是性别特征带来的结果。在创作中,主客观都参与了这个过程,它们的合力带来了作品这个结果。一个是创作者的主观能动性,一个是客观环境。一个富于开创性的头脑,和一个丰富多彩的客观环境,都是产生优秀诗人、优秀作品的温床。当它们结合,意味着一个人透过诸多现象看人世的洞察力,而且由于他的丰富阅历能为这些抽象的洞察赋予生动的血肉(具体事情)。

    看看我们的现实。在主观能动性方面,几千年的男性都被教育成为社会的、家庭的、各种团体和事业的主要承担者,也被教育成为身体和脑力的主动追求者和开发者,而女性得到的教育是“无才便是德”。这种情势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数千年。无论从思考力度还是情趣培养,女性在发挥主动能动性方面的平均值远远低于男性,这不是天生的,而是男性社会的必然结果。在客观环境方面,挑战与机会并存,女性是得到了部分被保护的好处,也失去相当大的机会,“被保护”既是安慰奖,也是一种普遍的歧视。当一个淑女有这个那个缚束,哪怕她具备再有洞察力的头脑,又如何得到码头工人的人生经验?她连了解的途径也没有。虽然她的最终写作目标并非描述码头工人的生活,而人生的叵测多姿等等,是激发一个人的情感和更高洞察的源动力。当男性由于跳跃的、多变的社会现实和人生环境,不停地积蓄压力,不停地被触发新的爆破点,女性却受困于犹如止水的客观环境。至于那些环境艰苦、没有足够教育和知识水准的女性,则和同样环境中的男性一样,她们的首要问题是生存,而不是写诗。

    在过去的几千年,无论从写作要求的主观性还是客观性,大诗人大作家理所当然在男性中诞生。但是,从现在(或更早些时候)开始的未来,由于主观和客观环境的改变,优秀诗人、优秀作品在性别中的分配比例也会相应改变。而且这个变化不仅仅发生在诗歌文学领域,也发生在政治、经济或其他艺术领域,这是个很明显的现象。

  燕窝:女性诗人需不需要设立性别标识?

    我是不喜欢在写作中设立性别标识的。

    不过,我能理解“设立性别标识”这些行为。比如诗生活的翼女性诗论坛,或者为扶植女性写作举办的各种刊物、各种研讨会。它们的真正意义不在于为女性争取更多的外界认可和机会,而在于,当部分女性通过这些机会展示她们可能拥有的发展空间,她们即是为其他更多女性做出了示范,鼓励她们摆脱那些主观的客观的自我的外界的压制去发展自身。这种争取到达足够的强度时,会由于它的普遍性造成“特权不特”而最终消灭。所以又可以说,我在这种情况下支持“性别标识”:当它为了最终消灭性别标识。

    但我自己还是不喜欢性别标识这种东西,我的这种个人嗜好也是“最终消灭性别标识”的途径之一。

    诗歌如果是值得毕生追求的,请谈一下诗人的自我教育问题。

    我的观点是,一切活着都是值得的。活着有很多方式,有人一生都是乞丐,有人是国王或有钱人,也有叫作诗人的。生命无论高低贵贱,都是值得赞美;而生存中的喜怒哀乐,都是值得的难得经验。因为每个人只能活一次,此后归于无尽的、无意识的尘土、虚空和黑暗。不,根本就无所谓黑暗。所以,连意识到“黑暗”的存在都是那么难能可贵。

    这是值得的。而且是最基本的值得,以此为标准,则诗人和乞丐是一样的。

    但在基本的值得上,人世间还分出了等级,比如成为拿破仑那样的将军就比成为一个士兵要“值得”,或者,成为一个焦裕禄比成为一个马加爵要“值得”。我想,我们想讨论或你们问的,其实是这一种值得,即“有等级差的价值”。同时又恰恰在这一点上,我认为要从缪斯手中的字典彻底抹掉“值得”这个词。这个说法可能比较令人困惑,那么,一个相对简单的说法是,无论焦裕禄还是马加爵的生命的失去,都“值得”我们为之扼腕。正是在这一种普适性上(对每一个都相同),“值得”失去了存在的空间。譬如面包和泉水的美,无论它是握在魔鬼还是天使手中,都不因此增一分或减一分光芒。这正是诗歌要赞美的“终极的美”、“终极的道德”,它是值得诗歌始终去追求的。反推之,诗歌值得我们毕生追求,也正是因为它追求这种终极的、永恒的东西。

    由于世界上不止一个人,也由于人类不止一代人,还由于宇宙间的大美不止于人类一个物种,因此,即使面包和泉水这种“终极的美”也存在着最大化的问题,包括时间的最大化、空间的最大化。这时,道德就出现了:当我们牺牲一个人的面包和泉水、牺牲一个终极的美,是为了得到10个或更多人的面包和泉水、得到最大化时间和空间的终极的美。这时,马加爵的死不仅令人扼腕(叹息生命的毁灭、社会不公这种根源),也是值得赞美的:因为保护了其他生命,并由于维护生命秩序而保护了更多生命。扼腕与赞美之间是有矛盾的,同时又是统一的,这种复杂状况和情感也是诗歌的源动力。正是因为它体现这一点,所以诗歌是值得追求的。

    说完这两点,我想“诗人应该有什么样的自我教育”已经水落石出了。他跨越一切界限去赞美生命,包括跨越道德和法律;他深谙道德法律等秩序带来最大化的生存之美,为此他也赞美道德;他为每一个生命火花的泯灭而垂泪,包括马加爵的,同时也发自内心去支持和赞美;他为这里面不可消除的对立与矛盾而遭受折磨,这是一个悖论。一个完整的、富有创造力的诗人自我教育,是同时包含了毁灭因子和重生因子的自我教育。

  燕窝:诗歌写作给你带来的是释放还是压力?

      你是优秀诗人吗?有信心成优秀诗人?那么优秀诗人更应该担当什么?

      超越个人体验和情感系统抵达现实和生命的内在层次是考验一个诗人的高度与长久生命力的标志。您对此怎么看?

    一个拥有上述想法的人,无论写不写诗,这都将是他一生中无法扔掉的重负和压力。

    本来从人性的心理或生理需要来说,说出来好过不说,写好过不写,压力因此得到一定的释放。但由于诗歌的特质,它不仅是释放和诉说的工具,还是精神开挖的手段,至少对于我是这样的。这意味着,诗歌写作虽然释放了压力,也同时加大了压力。人是精神动物,人对自身和周围环境的意识既带来了前进所需要的知识,也带来了危机感和压力,如果象笼养鸡一样只懂吃和睡,没有太多精神动作,就算明天去屠宰场也不会惊慌。但人不是这样的动物,而诗歌对精神的开挖,进一步把我们拖离笼养鸡的境地。这种开挖越深,对一个诗人越有益,离笼养鸡也就越远,而诗歌写作这种精神挖掘机带来的压力越剧烈,犹如躺在刀锯之上。所以,成为诗人其实是有代价的,越优秀的诗人,代价越大。

    人性是趋利避害的。没有人愿意以生命为代价,去成就一个诗人。当这种精神开挖、这种压力到达一定程度,极大地危害生存,我们会停下脚步。这是整个事情的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精神动物,我们还无法摆脱“精神”这种特质。我们需要精神活动、有精神要求,精神不存、我们宁可跳楼,也不象笼养鸡一样生存。“人活世上,争的是一口气”。所以,终我们一生都需要被精神养着、或养着精神。这压力既是我们身下的大锯,又同时是救我们的一根草绳。

    这又是一个悖论。在一个优秀诗人的一生中,悖论无所不在。不仅无法摆脱,而且它是养育一切的源泉,同时兼任着杀手和救命恩人的角色。比起一切社会角色或个人角色,无论是正义还是不正义的,这才是最难担当的,也是一个堪称为“优秀”的诗人最大的担当。

    这些担当或问题,其实是每一个人的生存都面临的。而任何一个有思考、思考到一定程度的人都不同程度地担当了。在他们当中,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了诗歌、成为诗人。反过来说,这担当不是成为一个优秀诗人的充分条件。我确实面临着这种担当带来的困扰,而我尽我所能去担当。和这种担当相比,“有没有信心成为一个优秀诗人”成为一个极其次要的问题,不值得去考虑。此外,我认为我只要全力去解决怎么担当的问题,这种次要问题自然也就水落石出了。

    鲁迅先生曾经感叹人与人天然的间隔,由于不使用同一个肉体,使得你可以着急同情我的头疼,却没法替我头疼,也没法象我一样头疼。因此,对自我(精神的肉体的)保持忠实是写作的一个基本原则和基本道德,它同时也是使写作有效达成最大化的手段。对自我的真诚是写作能到达的最大真诚。

    无论为了任何原因,我反对脱离自我去写作。

    而一个诗人应该这样去培养他的自我:最早的时候,它可能只包括他这个肉身和一些基本的精神需要;慢慢地,他的生命有了时间和空间尺度,越来越丰富,他的自我应该包容下更多的人、更深层次的精神需要,譬如鸳鸯,每只的生存都包含了两个肉体,其中一个肉体死掉,另一个也活不成;到了后面,如果诗人有一个叫作“终极自我”的,那么必定是包含了全宇宙,或“我即宇宙,宇宙即我”。这时的自我有这样的特征,既极其脆弱,又具有无穷生命力。从新闻中得知任何一个生命的殒落,都令他悲痛,物伤其类;而他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宇宙万物,即使每天有一盏灯熄灭,他总是拥有无穷的灯,他能从一花一草一露珠的美中汲及生存的力量和愿望。当我们拥有一个这样的自我,我们会为了我们所看见的每一张婴儿的脸去献出生命和生命中所有的努力。

  燕窝关于恶搞赵丽华回答李之平和狷:

   对赵丽华事件,您个人的看法。诗歌需要大众阅读的广泛参与吗?因何她的几首诗成为大众戏弄的焦点?这里面有怎样的秘密。

    我不反对恶搞,我只是觉得恶搞作品的水平太低。我反对以下两点:

    第一,我反对有人通过保卫赵丽华来保卫诗歌。赵丽华和诗歌又不是一回事,赵丽华受攻击就等于诗歌需要保卫了吗?在诗坛上,很多人与赵丽华的诗学观点到写作实践等等都不一样,“赵丽华受攻击”为什么不是得出这些人(和她观点与写作不同的人)正确的结论,反而得出诗歌需要保卫的结论呢?怪事也。

    第二,我反对有人通过否定赵丽华来全盘否定现代诗。正常智力不可能通过一个诗人及其作品叫出“现代诗没必要存在”这种结论(据说国内写诗的人数有200万),这样去得到这个结论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低于正常智力,其二,有其他目的(是什么就难说了),比如无聊、哗众取宠等等。

    有其他目的我也不反对的。比如无聊,实在是每个人都需要解决的一大问题,又比如哗众取宠。一个习惯了成为焦点的人,并不会因为是老演员就不需要舞台灯光了,越是把舞台灯光养成个人习惯、越是有这方面的需要……这些都能理解。不过用灭现代诗引来一片舞台灯光后,居然说“要是我不玩了,你们就退出人们视线了”,这样倒把一耙,有点可耻。

    这件事闹得比较厉害,有大半个月了吧。我平时要工作,有时打理一下诗生活,本来不太关注这件事,然而这件事没个完,只好来一个帖折一个、集中一堆,一个根本原因是,关于这件事的讨论帖含金量比较低。简直是浪费版面。再后来,天涯这里要做诗人访谈,说要谈到这个问题,于是集中看了一下网上的各种讨论,还是那个感觉:浪费时间。

    不论是赵丽华还是谁,再优秀的诗人也有垃圾作品。无论写小说、拍电影的都一样,而他们到达一定社会地位和权势时,垃圾作品也有人捧,这是这个社会的残酷法则,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从这个残酷法则里受惠的人,会反对从中受惠的人,这是另一条残酷法则。反对就反对吧,这不是什么坏事。我本身对这些“你来我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事情没有太多想法,在获取荣誉和利益方面我遵守自己的原则,但不等于我和我的原则就是正义的化身,而别人就是肮脏、不可谅解的。在赵丽华身上发生的、令她受惠的残酷法则,同时也在批评现代诗的小说写手身上发生,也令他受惠。如果未来我有权势,也在我身上发生,即,哪怕有权势者写的是没有多少价值的垃圾,仍然会有人吹捧为“神仙姐姐”。其实在吹捧者眼中,真正的神仙姐姐是权势。

    这并不是赵丽华能控制的。批评她的人也不见得就是正义化身,而且这种事情在一个正常的社会机体里总是存在的。权势有正作用,也有副作用,总会有人从中受惠或受损,有人要反抗副作用,受损的反抗受惠的。具体到诗歌,我并不反对这种恶搞,诗歌权威带来的副作用太大、时间太长,很需要人们反抗一下。这没什么不好的。总之,在“不反对”的基本态度上,我的观感是:一是反对有人要“现代诗和诗人不必存在”这个说法,这是无知带来的无耻;二是被网民恶搞的那几首赵丽华作品确实很糟糕,不值得为它们做任何辩护,作者并不负责一定要写好作品,但掌握了重要公众话语权的人们给了这种作品这样的评判和支持(这也是无耻),必然有人反抗。恶搞是对这类无耻的反抗;三是觉得因此恶搞赵丽华和诗歌的那些作品,水平都太低,浪费时间。拿诗歌来恶搞一个诗人,或事情,它能到达的水准哪里止这么一丁点?

    诗歌不仅能恶搞一个诗人,还经常恶搞政治、恶搞爱情、恶搞这个那个。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写《战争元素论》第三部《性》的时候,也有怒而恶搞的成份,在这首诗里,我是以侵略者的口吻去写的。说起来,当前恶搞出来的作品:1有可以套用的模子,2成千上万的恶搞者也就写成这个水平,这真是太辱没诗歌了。以为诗歌力量到此为止、因此要取消现代诗的那些人,就象原始人无法理解核力量,而他们还嘲笑它。我操,太傻乐。

  燕窝

  第二部分:

  诗歌的隐含读者是谁?是自己吗?那么你让谁理解?

    屏蔽你和读者的是什么?是技术的打造吗?

    读者的问题已经在写字秀里提过了。

    在观察自我及其生存经验上,写作无疑承担了“读者”的角色,它要阅读的是我们的人生经历和自我表现。这一点是独立的,是每个人都需要的,有人通过写作来达成,有人通过别的什么手段。无论作品有没外围的读者、得不得到外界的认可,写作在达成这个需要层面都有着重要意义。极端点说,即使没有笔,一个诗人仍然可以写诗;即使在监狱里,一个诗人仍然保持着这种写作的需要。

    当前社会所谈及的“读者”问题,是我们在“写字秀”中谈到的第一种读者,是区别于我们自己这个肉身的其他人。我强调了“区别于我们自己这个肉身”是因为,第一,正如鲁迅先生说的,它是一种不可克服的天然屏障;第二,除此之外,作为地球人,作为动物生物,甚至是物质,我们有太多共同之处。我们是用同一个物理打造的同一个宇宙中的万物。这一点正是我们和读者赖以沟通并互相理解的基础。这个基础、所有这些共同之处,仍然有赖于我们的肉身。

    再一个悖论诞生了。

    为了穿越这道屏障的一切努力和手段都可以统称“技术”,诗歌的语言技术是其中一种。在人与人的沟通关系中,由一个人到达(理解)另一个人,并不象是从一扇门走向另一扇那样固定、有可测量的距离。当一个人问另一个,“你吃饭了吗?”得到一个答案,“吃了或没吃,”这是一种比较简单明白的状况,一个人通过问答轻松地到达了另一个人,并理解了他的状况。但当一个人问另一个,“你对人生有什么看法?”这就很难回答。总之,越是有关抽象的灵魂的、越不具体的,沟通越困难。而诗歌对人的工作,恰恰不在于“吃饭没有”这种问题,而在于它从来就是关于灵魂的发问和回答。同时,关于灵魂的问题和答案也不是凭空起楼的,它通过一连串设问与回答得到一个大约的可能的归纳,包括,“你吃饭了吗?”“为什么没有饭吃?”“写诗不能赚钱吃饭吗?”“那你干嘛还要写?”“你真的能饿着肚子写下去吗?”“饭重要还是诗重要?”……等等,在通过许多门之后,我们逐渐对灵魂的问题有了一些结果。绝对地说,到达灵魂的的中途有无数门要打开,诗歌的语言技术就开启这无数道门的技术。

    这种关于无穷的技术,它本身就是一个重大困难。但它也同时是钥匙。

    最后,我们可以为诗歌技术做一个这样的三段论:1到达灵魂的的中途有无数门要打开,诗歌的语言技术就开启这无数道门的技术。2而诗歌的篇幅在所有文学形式中是最精要的,我们需要诗歌在一个短小篇幅中瞬间开启无数门,现代物理把这种时空奇迹叫“虫洞”。3因此诗歌的语言技术是打造一条通往灵魂的虫洞的技术。

    打动人的词语和句子来判断一首诗歌,和从诗歌主题的摄取是否触击到人的内心,哪个更显得重要?

    你如何看待语言的节奏和诗歌的内在气息。

    必须得承认,我们无法象开凿一条水泥隧道般造一个虫洞。在一首公认的好作品中,无法它的词语还是主题都发挥了重要作用,共同把这首诗推向时空尽头,叩响我们的灵魂。不管是词语还是主题,都成为这种虫洞技术不可分的一个元素。因此,好句子还是好主题重要这种问题,并不存在。只有在它们构成的整体是有意义的,它们才是“好”的。否则,只能把一个好句子当谚语或座右铭看待,我们民间有很多好的谚语,富有诗意,但它们是被称作“谚语”的东西,而不是诗。人的主观能动性是无限的,在遥远的异国他乡,想到“故乡”这种词都会让我们内心充满柔情和诗意,而它仅仅是一个词,或是一个主题。因此,在绝对意义上,不存在“不好的句子”或“不好的词”,也没什么不好的主题,只有当它们处在一个具体的作品中,它们对整体结果起了一个什么样的作用。

    节奏的问题和句子、主题是一样的,它为具体的某个整体服务。

    事实上,诗歌并不是一种空穴来风的创作,无论是节奏还是句子、还是主题,它们都不是石头里的蹦出来,把它们归于“诗歌内部”如何如何,未免有点石猴子的感觉,因为没有人知道什么是诗歌内部?我们知道真实的石头内部、原子内部、地球内部、甚至宇宙内部,但一个抽象的人为的概念,它有什么内部可言呢?所以我并不赞成这种提问题的方法。诗歌当前面临的困境是,由于它太没有可以凭据的东西,公众包括诗人们都很困惑,关于诗歌的价值、意义、创作方法都被推向两头,讨论也被推向两头。一头是赵丽华事件所表现出来的,“人人都可以做诗人”是被反对的,恶搞的实质是:由于赵丽华几个作品的技术难度,诗歌写作的神圣性被置疑了,它连带的桂冠也就被置疑了;另一头是不可理解的诗歌,比如自动做诗机,它完全突破惯用逻辑,事实上它不以逻辑为动机和出发点。

    与此同时,一个同样明显的事实是,突破惯常逻辑并为人们带来思维愉悦、带来新视角的诗歌也是存在的,无论是顾城“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还是“她的脸被暴风抚摸过”(形容一个人经历沧海桑田后无法言喻的神情),它们把人生中那些真实存在、几百部历史书都完全说清楚的感受表达得淋漓尽致,揭示了那些神秘的光亮,即使我们说不清楚其中奥妙仍然为之泪下。这都说明,人类文明史的上下五千年中,诗歌头顶上的无限荣光并非浪得虚名。那么,如果不能说它们来自诗歌内部这种悬空的话,它们到底来自何方?

    说实话这是个挺复杂的问题,而且我也还在探索和试图把它们说清楚的阶段。但我是不赞成生造句与句、词与词间的联系,也不赞成死守惯用逻辑。我相信一点,在我们共同一个物理原则的这个宇宙,万物的联系是已经被规定下来的,所以我们的眼睛只能是“不会把大象看成杯子的这种构造”。当一首伟大的诗发现了事物间隐秘的联系,因此照亮我们的眼睛,它做到的也仅仅是“发现”而不是“发明”,这种联系其实早就存在,开天辟地以来它就在那里。同时,由于万物是无穷的,所以在“节奏、句子、主题、气息的内在性”这种问题可以有这样一个推论:宇宙间万物秉承同一个物理,我们不可能生造出另一个;万物又是无穷的,它们间的联系也是无穷的;因此,诗歌对这种联系的发现也可以是无穷的,它顺着它们赖以存在的物理脉博(这物理就是一种联系)去得到这种发现。

    当我们顺藤摸瓜,在万物当中寻找通过新联系、新视角的诗歌火光,我们是顺着万物自然的纹理去做到的,而且这种方式能做到的效果最大。

      对诗歌平民化的问题你认为如何?这是个通向开阔好的道路吗?

    一直以来,关于诗歌是小众的、精英的,还是应该大众化这种问题,人们都争论不休。争的症结是,执有不同观点的人对诗歌范畴的定义并不一样。而从人类写出第一首诗或哼出唱出第一首诗,诗歌就有了它漫长的历史,这历史包含了所有的诗歌定义的范畴,体现了它的所有特征,无论是先锋性,还是它在突破逻辑给人们带来的精神启迪的角色,还是它引发人性中固有的诗意(每个人都有)……然后,争论的每一方都试图用诗歌的历史为己方作证。作证是可以,因为每种观点和特点都被包含进了诗歌历史中,但试图让它只成为自己的证人是不可能的,也是可笑的、不自知的。

    在人类文明这座金字塔中,诗歌是贯穿了最顶到最底层泥土的一个元素。

    开阔和平民化(或大众化)是诗歌固有的众多本质之一。有的诗人就偏好这一味,他们的诗歌虽然清浅易懂,仍然富有诗意。我并不反对。我个人也有这方面的作品和需要,但也许更倾于那种突破逻辑、异峰突起的诗歌,这与阶段性的个性、偏好和经历有关。

  诗歌是及物的呢?还是不及物的?如果是及物的,它要表现怎样的物呢?如果是不及物的,那它要怎样的对象?

      你是如何转化词性与物象的距离?

      在物性与神性之间,诗歌承担着什么样的任务啊?

      神性是照亮物性的吗?诗歌是不是用语词之光来照亮事物?

    万物都是有神韵的。神和诗歌内部这种词或概念一样,很抽象,它必须落到具体的事物才有一个可能的形状或答案。

    人是精神动物,意味着我们同时是精神的,也是动物的。我们在动物方面的欲求,倾向于血肉生动的、具体可感的事物;精神方面的欲求,则使这些感觉不停留在表面,必须有一个爬升。这时,无论是“精神”还“动物”都有吃饱后的满足。因此,一首好作品通常是两头满足的,给予读者鲜明的、生动可感的形象,又给了一定的寓义空间。只做一头都令人不爽。但做到两头是有难度的,也就是我们之前谈到的技术,尤其诗歌这种短小篇幅里做到两头,它需要一种诗语言的虫洞技术。

    比如形容一个人很伤心,它说,“我悲痛欲绝,”它又说,“我垮了”,它连说了几十个“垮”,这都不算什么,因为只满足了一头,并不能使我们被触动。但它最后说,“我的四条椅腿都垮了”。抽象一瞬间转入具象的物,两头都完成了。当一个人垮到尽头,他的尽头牵连到座下的椅子,人一下子就由于两头被拔了起来。1+1=……无穷,或无法言喻。

    我垮了

    我悲痛欲绝

    我垮了

    我垮垮了

    我垮垮垮垮了

    我垮垮垮垮垮垮了

    我垮垮垮垮垮垮垮垮了

    我垮垮垮垮垮垮垮垮垮垮垮垮了

    我的四条椅腿都垮了

    经常有人讨论神性写作,或抛出一些所谓“神性附体”的写作。我对这种实践是支持和赞同,但对这种提法有不同意见。从特征来看,它们多是一些狂迷句子,对逻辑突破的程度特别深。从效果来看,有的挺好,有的不太好。实质上,做得比较好的那些作品,是突破逻辑的程度既大、这种突破又带来了很大的寓意空间----这就意味着联系,即,发现了事物间的隐密的联系,照亮了我们的视界,给予我们新的角度。

    这时人兴奋起来,莫不有高处临风、飘飘欲仙的感觉。神了。

    对这种兴奋或“神性”的认识,前面谈了很多,我建议,无论读者还是作者,都保持既清醒又自信的态度,足够了。

   诗歌给予我们怎样的行动意义?也就是说是什么样的生命活力支配诗歌存在?

      你接受的诗歌传统是什么?当代诗歌有无传统?你怎么理解诗歌的文学性?

    比起古体诗,现代汉语对于诗歌是进步的吗? 

    如果是渴望通过诗歌谋利(无论精神的现实的),它能给予的动力是有限的,而且是必然枯竭的,很简单,当你作为一个优秀诗人功成名就、有钱有车有房、美女在抱,你的诗歌生命也就这样了,至少止步不前了,你的诗歌也就行动到这里了。

    如果把诗歌作为磨砺精神的工具,我们则永远需要它,而它也相应地给予我们精神的力量:第一,它首先通过指引诗意来激发我们对生存的渴望,对美的渴求;第二,诗歌所要求的品质,比如突破逻辑、找到新视角等等,会逐渐渗透到我们的现实生活,帮助我们打磨自身的个性与勇气。

    “什么样的生命活力支配诗歌存在”事实上也就是诗歌写作必要性的问题。再总结一次:

    第一,“写字秀”的第二种舞台与观众,即,写作者对自我及其生存经验的观看、反思和总结。

    第二,交流的手段之一。如果说,诗歌在活人中的交流是极其有限,不如视频、直接开口说话、电话等等,但在另一种交流中它还是有优势:事实上我们除了开口说话这种交流,经常和天地、和内心、和历史书、和历史书的人物……交流和对话。当这种交流被流传下去,其他人会观看到、加入这个交流。可以这样说,我们庞大的人类文明其实是永恒不衰的交流史,无数人加入其中。

    第三,“面包和泉水的美,不因它的主人是魔鬼还是天使增色或减色”。这也是最重要的最恒动的因素之一。

    我是唐诗宋词的国度里长大的,同时接受了灌注在它们当中的道德,这个传统可以概括为:生存之美、取之有道。

    刚才有个问题是答“诗歌核心”的,我的回答是“诗意,诗歌精神”。就这一点,并不因为它是否文言还是白话而有所改变。所以,当代诗歌当然有传统,因为它的诗歌核心是有传统的。

    诗歌是一种拥有独特轨道的文学形式。它的难度和它洞穿灵魂的力度,使人们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给予它最高的荣耀:文学桂冠上的明珠。当然这是以那些已经被公认的优秀诗歌作品为范例的。至于这独特轨道是什么,包括它的篇幅、它的虫洞技术……等等,我们已经谈了很多了。

    现代诗在增进着整个诗歌的历史。

    仅仅在这一点,它都是有意义的。至于它最终能够取得的成就、得到哪些优秀作品……来日方长,且拭目以待。

   你如何理解“越是朴实的言语,越能体现深刻的思想”这话。

    “越是朴实的言语,越能体现深刻的思想”这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由于我们在讨论的是诗歌,那么与诗歌有关的体现这一句话的现象,直接指向了口语诗,在近年它尤其成为口水诗、废话诗及其作者的理由。

    谈到作品价值,要根据具体的作品给予评价,不管它自称、还是被人划入了这个那个流派。经典的诗歌作品各有特点的,有的作品通过崭新视角,揭示了隐秘的、人们较少留意到的联系,并由此给人予启发;有的作品,它的每一句不超出人们的惯用逻辑,但它的整体效果,也揭示了巨大深刻的道理,富有寓意空间。比如,“有人打开门/灯光涌出来/他的手停留在黑暗当中”,这是写实,没有形容词,也是我们惯常的逻辑,但它可能揭示了:有时人类历史上光明的到来,是与黑暗血腥无法分开的,比如巴黎革命,罗伯斯庇尔就是一个刽子手。这一类诗歌由于“突破逻辑”“新视角”的缺度,当它想要做到揭示深刻道理时,就得在另外两个方面予以加强:第一,强大的诗人的眼睛,高超的剪裁和拼贴能力,虽然他剪取的都是写实的、符合惯用逻辑的场景,但它们拼为一个整体时,发生了强烈的交互电流,从而接通了寓意空间。第二,需要阅读者发挥强大的洞察能力(在这里,我们回想一下那些突破逻辑、造成难度的诗歌,可以说,这突破这难度都是一种引导的桥梁,对我们的思维示警:你丫打点精神,开动脑子吧)。

    否则,试想一下这首诗如果是一个流水帐,它的效果会如何:有人开门/他掏出钥匙/转动把手,进门/脱下靴子,他摸索着/开灯……很强大的读者可能仍然有所悟,但这种读者显然即使不读诗,让他站在黑暗与光明交界处他就会感悟个不停。一般的读者,在思维没有被抽紧、逻辑没有受到磕绊、注意力没有被提起来的情况下,轻易会从这首诗上面溜过去,那不如看电视?或做拼图游戏、打电脑游戏……还来得有趣些。

  每个人的诗歌都需要个人密码,是独立的保持的,无法轻易破解的,这个您怎么看。

      作者:童_子 回复日期:2006-10-20 21:01:16 

        。。。至于跟古代诗的断裂,仅仅问你们俩是不够的。我这么问的含义,不过是想,中国诗人的作品能否做到显示出来中国的意义,或者是汉语的意义,或者是民族的意义,都有的吧。不是说被外国人承认的甚么级别。。

    个人密码、民族性、汉诗之美、女性特征……它们其实都是同质的问题。而且所有这些特质都在同一个原则下实现:保持对自我的忠诚是写作者的最基本道德,也是写作有效性最大化的必要手段。

    也因此,一个真正具备女性之特征的写作者,会由于TA秉承了“忠实原则”,把TA的女性特征最大化地带入到作品中,无论民族性、汉语美、还是个人密码……都是同样的道德。可以试想,一个本身对汉语美没有太多感受力、没有太多浸淫的人,他死活要打造一个具有民族性&汉语美的作品,它会是什么样的面貌?结果可想而知。

    但一个毕生研究汉语文学的教授,可能也同时是一个新诗写作者,但他的作品非常可能没有什么民族味、汉语美。请注意,即使“毕生研究汉语文学”也只是一种表象,在诗歌写作中,没有任何一种特征是能够直接转入作品,成为作品特征。当我们谈到诗歌之难,其中一个重大关节也在此:

    它需要把材料吃进去,化成为骨髓一样的东西,才能被吐哺到作品当中。

    而吐哺的虫洞技术,则是这一大难后的又一难。

    因此,经典诗歌作品是完全值得人类文明金字塔尖这种荣誉的。

    谈到这里,我们很自然会转头思考废话诗、口水诗和这一次诗歌被大规模恶搞的事件,打心底说,我认为人们的愤怒和嘲讽是绝对合情合理的。那么多经典的诗歌作品凝聚成文明的塔尖,被承认的那些,包含在诗歌中的情感、智慧等等,它已经是一种公器、公物、公共财产,当两个难度都以诗歌之名被践踏在地,人们对公物的损坏抱有什么样的心情,这一点不奇怪。我认为这才是第一根源。

    其后跟随而来的,对荣誉和机会的分配不公等,反而是其次。

    再次,才是青年写手的趁火打劫,和无聊者的恶搞行为。当然,第一根源如此抽象,它也得落实到具体的人,所以上述三者互相纠缠,混杂不清。

  燕窝个人诗歌探究:

   1、请简略谈下战争史的创作缘起和主体诉求。

    2、智性语言运用,反叛思维对传统诗学秩序的打破,我想是你的很重要特征。同时看到你对哲学政治现实世界的深刻关照,那么,请谈谈你诗歌写作中的主观意识和文化系统的支配是怎样的,简单地说你在创作中怎样在素材和个人经验中进行配置。

    3、客家文化对你有没有影响?你认为你对生活的态度(我觉得你很前卫)影响到创作吗?

    4、你诗歌的再生能力是怎样的?未来的计划。

    我拎《战争元素论》而不是别的作品出来,是有原因的。一个导火索是斑行要求200行内,而我风格斑驳,一堆短诗凑成的200行会象个调色盘,长诗就相对个性集中、突出,此其一。其二是,我自己确实喜欢这部作品,尤其是第三部《性》。其三是,可能是,它的恶搞成份引爆我内部的玩童了,我曾经想把它改编一下:

    消灭诗人

    尤其消灭那些将丢未丢、将操未操

    将硬未硬之诗人

    搞掉他们

    “9月26日早上,韩寒、董路、李承鹏挺进到XXXX”

    巨大的回车键推进到XXXX

    粉丝充沛

    在不同主子身下做同样的事:

    继续流淌

    不过要查阅大量关于本次事件的线索,而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就此做罢。

    无论是要改编,还是原诗,它们都源起于我自身的需要。但我毕竟没有改编,说明前者并没有激起足够的内心需要,而写作《战争元素论》时,全世界都守在电视机旁,战争的手直接握住了我们的心脏,那种压力不得不写。我是电视机前写下的作品。它并非一首反思之作,为了表达情绪,我采取了短句、阶梯式和一些有利于宣泄情绪的手段,比如,以一种元素(血、铁、性)重构整个宇宙,使一切事物都只带上一个色彩来强化感官……等。

  我并不太计较其他人对我作品的看法,换言之,我认为这是他们进行“二次创作”的权利。我的写作忠实我写的那些原则:忠实于我自己。无论是“智性语言”“反叛”“前卫”……或其他词语,它们都拥有同一个指向:对逻辑的突破、意象的多变、不循常规等等。事实上,用我谈过的“忠实原则”来观照我的作品,是很容易破解的:第一,我写我最关心的事情。显然我是个普通人,和大家一样抱着电视看伊拉克战争,并热血沸腾,然后我用笔表达了这一点。第二,我还是写我最关心的事情,但在没有伊拉克战争的日子,我最关心的显然不是国家、战争、人民,而是日常生活的生趣。我把一些平常的事情变得好玩,突出它们隐秘的光亮和联系,比如《枇杷》“枇杷在屋后面的空地长大/当上汽配厂的临时工/他修理着受伤的钢铁/用甜蜜的果肉安慰他们的心”,枇杷是一种常见的网名(更好玩的网名还多得是),当它对应我手中的水果,还有网络 ……等联想,趣味盎然的事情就来了,我写了,仍然是我最关心的:在伊拉克战争缺席时,我关心我的生趣。

    我在诗歌中找了很多乐子,它们与一般的恶作剧、探险、到别处去旅行……是同质的,仅仅是,我用以表现的形式是诗歌。日常生活需要大量的乐趣,我也读很多书,到书中的故事中生活、扮演角色,当我把这些乐子转变我的作品,为此我要读更多书、补充更知识,前面有读者问过,学历和知识对于写作的影响,其中一部分就是这样的,它们直接转化为了作品的背景。更重要的,知识总是带领我们到达更远的领域,它令人想往,激发我们的内部情绪:渴望、未实现的焦虑、好奇……等等,也许真有一天我们会动身动手去实现,但此之前,我们先用脑袋来实现一次。

    我不在家乡长大,基本上没有受到那种文化的影响,但我父亲对我影响很大,也许这种文化通过他给予了我。无论是生活态度还是个性,鉴于我的写作原则,它们显然都会深深渗透到我的作品中。但它们也执行另一条原则:无法直接转化为作品特征,它们需要转化。到底它们转化成了一种什么面貌……我没有仔细探索过自己。

    我关心我自己。这个自我跟随着年龄、阅历、社会关系的丰富,正在变得庞大且错综复杂。我写我最关心的事情,在作品中忠实于自我+自我的庞大,使得写作有可能更庞杂、更有源泉。但不一定。因为衰老和经验同时带来了麻木、欲望的被削减、对轨道的顺从与驯服……两种力量同时作用、互相抵扣,孰胜孰败,鹿死谁手……谁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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