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的吃食
作者：到月合
宜昌，这座位于鄂西南的古城，因“水至此而夷，山至此而陵”，故得有夷陵之古称。可以讲正是因其建制时长，故得其民风淳朴、古韵悠长；正是由其地得山水之会，方有其物产丰饶、吃食多样。
宜昌，西接川渝，南连荆湘，对于这座名城，不用表这里“屈原昭君故里，世界水电名都”，也不用说这里“史有巴楚之辉光，文瞻屈宋之骚场”，更不用说这里“山清水碧透，高峡平湖秀，丽日秭归暖，悬棺神女幽”了，但是看宜昌街头巷尾的各处小吃、大市小店的各色美食就有无限趣味。
古来商旅侠客，出入三峡，大多以船往来，李白当年流放夜郎被赦复还江陵时，即写道“轻舟已过万重山”；杜甫自蜀地喜闻家国收复，决定“即从巴峡穿巫峡”，坐的也是船；更不用说苏轼乘船出蜀忘给王安石取江心之水、抗战时以船自武汉转运物资至陪都大后方的掌故了。既然如此，常在船上、住近江边的宜昌人纵是乏无所食，也还能就近取材的便是鱼了，更何况他们会吃鱼、爱吃鱼，就是放了不少辣椒、花椒，他们也总能让你能味的到出自长江、清江山水之间的鱼那种鲜、那份甜。如果你在吃鱼时偶遇一位枝江朋友，听她把“吃鱼”念成“吃yi”，听那种撮口变成齐口，那在唇齿间的微妙最有意思。当你在品味那种纯白胜雪的鱼肉时，在咧出少有的刺时，可不就是唇齿的若即若离吗？
吃鱼，有时也并不在于食肉，喝汤亦是一大乐趣。有的好喝红汤，热气腾腾，辣得呼呼，花椒生姜的滋味令人暖意浓浓；但我好喝白汤，鱼在长江活水中，得其天地精纯，本就养得美肥嫩，此时何须再添椒加料、爆炒红烧？张九龄“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的句子虽是专就草木说的，其实也同样适用于美食。一条花鲢，几分豆腐，两段生姜，小把花椒，大锅清水，就着小火炖煮，大抵如东坡做肉一般“少着火，多着水，火候足时味自美”般。好像这种做法南津关就有，其名为白汤肥鱼，汤色白如奶而更醇，鱼肉温似玉而尤香。若往此处来，在酒楼上望江，或在船上温酒，临窗对着鱼汤，来别有一般逸兴。
讲了水产，且看肉食，好像除少数素食主义者外，国人大抵无肉不欢。餐桌之上一般多见猪肉，其鲜香、可肥可瘦，于老少俱宜，且价廉肉美。但是，若出去一趟，则还是享用点相对新鲜、奇特点的食物好，正如为了吸睛有的呼果为“奇异果”，为了猎奇有的访寻“进口菜肴”。猪肉，宜昌养有许多，且过年之时有“杀年猪”之习俗，临近年关，在外游子大多携款带妻儿回了，十分热闹。土家蒸肉即是此时的一道名菜，大锅蒸制大火闷烧，汤汁浓郁肉香萦绕，很值得吃上几片，喝杯苞谷烧酒。而论说有嚼劲和咸香的，还当属这里的风味腊肉和腊肠，其受烟火熏制，阳光曝晒，矿盐与香料早已渗入其中，肉片油脂滴尽，剔透如蝉翼，单是上锅一蒸，就有无限香味，更无论配上春日之蒜苗、蕨苗，秋冬之咸干菜了。
然而，在宜昌还有其他的肉食可啖。海鲜自是异乡而来，本地虾蟹又张牙舞爪，蛇鳝“用心躁也”，我素来不喜，暂且不表。值得说的就有三游神仙鸡、秭归兔肉干、花果牛肉。三游之名，有两说，三游洞亦将其分为“前三游”、“后三游”，其前为唐白居易、白行简、元稹，后为北宋三苏，此处讲的即是后者。传言其父子游娱之后，吃的就是此，那鸡或有因其叫声而被呼为“嘎嘎”的，但此时则被酱汁淋灌、麻油烹烧，须臾则色泽红艳、软糯香甜。兔则常奔逸乎山间，啃食细草嫩木，肉丝本就精道滑嫩，再得了秋阳之曝、精盐之咸，自是香味独特、回味尤甘。
花果牛肉，这名叫的古怪，但其实是我杜撰的，因其店名就叫“花果牛魔王炭火烤肉城”。此店很有意思：地址叫的极有诗意，谓“二马路边，红星路前，梧桐树下，与君成缘”；店楼还属宜昌文物保护单位，楼上有百余年前的木柱数根；而店内装饰又为现代化的物什，尤以排气系统为优，虽是烤肉，却毫无烟火，吃后衣裳上也无油烟味，可谓一奇。记得齐白石在一匾额中题有“诸书无烤字，应人所请自我作古”，其后汪曾祺求问，得语言文字学家朱德熙之复信，确证古无烤字，烤字系属近世所起。可见，烤肉本身就带有几份现代格调，而此店有百卅多年历史，可为难得。而正以其工艺优，其对食材亦挑剔求精。远航到西，只为选优质牛肉；花果腌制，香料调配，维鲜保嫩，此创新之工艺，令人不啻眼界大开，亦使人食之口舌有花果香，心神为之一动。烤炙之后，牛肉不老不柴，反而焦嫩皆有致，若你不擅烤肉，袖手一招即有面容姣好的白衫服务生前来帮忙，倒也爽便。这店貌似不近人情的“拒绝打折、美团”，细想来倒也是一种秉性，即转益求精，为着品格稍与尘世保持一定距离也不惜，说来也颇令人深省。
至于其他的吃食，亦有许多，就我看来，其有鲜明特点的也大多在精纯下了功夫，虽然宜昌兼通川渝荆湘数地之风味，但还是以“原汁、咸鲜、偏辣”为地方特色。其中，原汁，纯粹还是值得说的，萝卜饺子就是代表，其含秋萝卜丝，又有秋萝卜馅，以菜油炸制，形如饺子，香辣诱人，步行街头还有一尊萝卜饺子的铜制雕塑。炕洋芋、拌折耳根、峡口豆花、赤花籽、苕酥，也都是这样，取材纯粹滋味醇正，但在吃时品味到的又不单单只是土豆、鱼腥草、薜荔、红薯的味道，很是微妙。此外，以米粉做的顶顶糕，用豆浆摊的踏豆饼，以粉做成以酱刷制烙成的酱香饼，秋日的金桔、柑橙、柚子，夏时的胭脂桃、枇杷、樱桃、葡萄也是值得一试的。
倘若远方友人此刻来到宜昌，仍不知该吃什么，不妨先去买一碗凉虾（大米玉米所制，红糖勾兑，形如虾），慢慢吃下，消下热燥，平复心情，再徐徐览此长文。若未暇读完，就有天蓬元帅当年那般“待我一家一家吃来”的豪情于胸，那则更是善莫大焉，而我也该喜出望外了，大叹“同道之人，天地又复得食友、老饕一人”，哈哈！
标签： 形容美食诱人的句子
